走了几分钟，姜泽才带着一身薄汗到了楼道门口。

楼道的感应灯已经坏了，但好在是白天，光线从侧面开着的小窗户里透出来，驱散了一些黑暗。只是每层楼道门口都堆放了一些杂物，姜泽只好尽可能侧着身把行李箱拎过去。

到了家门口，他掏出钥匙刚准备开门，房门就被打开了。

是一直照顾他母亲的吴婶。

“小泽，刚才你妈还念叨呢，说你怎么还不回来！”吴婶拉开门，笑着过来要帮他把行李箱拎过来。

“吴婶，又麻烦你照顾我妈。”姜泽拦着她没让她拿，自己拎过去。

“不麻烦不麻烦，你妈虽然有时候糊涂，但人又爱干净，也不发脾气，可比我以前照顾的病人好伺候多了！”

姜泽笑了笑：“吴婶准备出去干嘛呢？”

“没有盐了，我打算下去买包盐。”

许是听见了姜泽的声音，姜母忙忙地打开了卧室门，探头出来：“阿晨，你回来啦？”

姜泽的笑容僵在脸上。

吴婶也有点尴尬，连忙拉着他叹道：“她前两天还清醒着呢！听说你要回来了，念叨好几遍，还说你喜欢吃茄子炖肉，叫我赶紧去买菜，不知道怎么，今天又……”

但是姜泽不喜欢吃茄子烧肉。

喜欢吃茄子烧肉的是他爸，也是妈妈嘴里最长喊的人。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头：“没事儿，我妈这病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吴婶，麻烦你下去买盐了。”

吴婶看着这孩子，心里叹气，有点担心地关了门出去。

姜母的鬓发已经白了许多，长了些许皱纹的面容依旧有着年轻时的光彩，她的眼神懵懂的像个孩子，看见姜泽，眼巴巴凑过来。

“阿晨，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了好久。”

“妈，我是姜泽。”

但姜母好像没听到一样，嘴里依旧咕咕囔囔：“真是的，阿晨，你以前从来不让我等这么久的……”

姜泽不再纠正她，只是换了鞋进屋，去厨房洗了洗手，顺便把菜板上的茄子和猪肉切了切，打算等着吴婶回来直接炒了就行。

期间姜母一直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不说话也不捣乱，目光温和而沉静。

吴婶买了盐回来，要进来帮他烧饭，被姜泽拒绝了。

“吴婶，你把我妈带过去吧，一股油烟气。”

吴婶连忙点头，又跟姜泽分享了姜母近来的趣事：“你妈最近看电视，看电视里的人织毛衣，非要学织毛衣，还说要给你织一件。”

于是姜母被吴婶哄着去织毛衣了，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用什么颜色的线好看。

饭桌上，吴婶提了件事儿。

“小姜啊，我儿子，就是那个在皇庭酒店当服务员的，过两天好像哪家，就是特别有名的，干医疗那家……对对对，叫池什么的，要过生日，人手不够，打算招几个临时工。”

“就是他们挑临时工啊，也要长得高不胖不瘦周正讨喜的，不过小泽你肯定不用担心，我就想着嘛，肥水不流外人田，要赚钱肯定先介绍给你，那酒店很有名的，很正规，你放心……”

“一天五百块呢！你去不去啊？”

姜泽还没说话，一边安静吃着饭的姜母突然出声。

“不好，不去。”

吴婶颇为稀奇：“为什么不好啊？多赚钱啊？”

姜母嗫嚅了半晌，憋出一句话来：“他们打人，还骂人……”

“反正不能去，阿晨……”

姜母转头望着姜泽，目光有些迷茫。

“阿晨……不是阿晨……”她突然摔了手里的筷子，一边疯狂地揪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拽着桌布要躲到桌子底下去。

吴婶愣住了，反应过来以后连忙去拉她。但姜母好像很害怕被拉扯，尖叫着缩着身子。

姜泽冷静地放下筷子，对吴婶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动。自己则蹲下身，轻声道：“妈妈，我是姜泽，你别怕……”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非常耐心地轻轻拍着姜母的后背安抚她。

“小泽？”姜母小心仔细地打量他，缩着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慢慢拉着姜泽的手从桌底下爬出来，“小泽回来了？”

她突然阴雨转晴了，也不吃饭，就絮絮叨叨地拉着姜泽说话。

饭也没法吃了，不过好在已经吃了大半。他安静地听着清醒的妈妈跟他说话，虽然有时候她颠来倒去就只会围着那几句说，但姜泽依旧很高兴。

说着说着，姜母目光时而清醒时而迷茫，姜泽不让她继续说了，哄着姜母吃了药睡午觉。

吴婶正在收拾杂乱的桌面，姜泽走过去跟她一起收拾。

“放着我来就行了。” 吴婶连忙道，她擦了擦汗，不安地跟姜泽道歉：“小泽，实在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会刺激到你妈妈。”

“不是您的错，”姜泽摇摇头，不顾吴婶的阻拦，手里不停地收拾碗筷，“吴婶，你别自责。我妈这么多年多亏了你的照顾，我感激都来不及。”

说着，他对吴婶笑了笑：“我们母子都很感谢你。”

吴婶被笑得不好意思，连忙摆了摆手：“哪有的事，收了钱，就要做好分内的事情，这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姜泽问她：“吴婶，你也知道，我手里没什么钱，你说的那个临时工……”

“奥奥，”吴婶爽朗地笑了，“你如果要去，我跟我儿子说一声，我记得是后天……一共三天吧，我打电话问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