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仔咬着牙，被她推着往走廊深处走去。

逢满目送着芒仔瘦小的身影一点点被吞没在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之后，手指猛地收紧。他站在原地，告诉自己要冷静，但心脏却砰砰乱跳着，像是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芒仔跟着管理员穿过铁门，踏入真正的戒同所内部。空气里混着汗味、霉味和消毒水味，一股闷热而压抑的气息直冲鼻腔。

走廊很窄，昏暗的灯泡在头顶摇摇欲坠，每一步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都格外刺耳。

他被迫换上灰色衣服后，管理人员带着他路过几扇门，每一扇门后都有一片昏暗狭窄的房间，堆着神情麻木、穿着统一的孩子们。

芒仔低着头，尽量让自己显得毫不起眼。

到了走廊尽头，管理员推开门，推了他一把：“进去！”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被临时隔成几片区域。屋里弥漫着一股酸涩的汗味和尘土味，气氛嘈杂而浑浊。

芒仔本能地四处搜寻熟悉的身影，眼睛在一片灰蒙蒙的人群中扫过——

突然，他的视线定住了。

就在最里面的角落，一扇几乎被木板钉死的木窗下，有一个瘦削的人静静坐着。

他穿着统一的衣服，那头原本柔长的棕发被剃的极短，露出白得惊人的脖颈。额前杂乱的短发遮不住他过分漂亮的五官，骨相精致的不像真的，却失去了往日的温度。

四周是吵闹的人，唯独他安静得近乎异类。

周夏一动不动，手里托着个青苹果，有点脏，像是从餐食里拿过来的。

那是唯一一抹跳脱冷灰环境的颜色——青涩又纯粹的青绿，在这片灰败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轻轻举起苹果，偏着头，把它对准窗户那条狭窄的缝隙，看了很久。细窄的光线透过来，只在苹果皮表面反出微弱的光，却把周夏的绿眼睛衬得更亮。

周夏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慢慢地，偏过头，朝着芒仔所在的方向望过去。眼尾微微下垂，嘴角弯出一个几乎标准的弧度，那双绿眼睛目光精准，穿过嘈杂的人群，就这么直直地看着芒仔。

诡异得叫人头皮发麻。

芒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不确定他到底是认出了自己，还是只是看见了某个可以依赖的影子。

下一秒，周夏缓缓低头，嘴唇贴在那颗青苹果上，微微眯起眼睛。

唇瓣微张，像是无声地亲吻，又像是某种诡秘的仪式，轻轻地用舌尖在苹果光滑的表面缓慢摩挲了一下，而后咬下去，“咔嚓”一声，青苹果破开，极少的汁水顺着他唇角滑下，细细的一道，沿着下颌滴落进领口。

周夏微微仰头，喉咙轻轻滚动，吞咽着。

漂亮得几乎淫靡。

芒仔站在原地，心跳漏了一拍。

他从小到大见过太多人——市井的、富贵的、狼狈的、虚伪的。

可如果要让他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那么此时此刻，让他血液沸腾、让他全身颤抖的周夏，就是最完美的诠释。

明明是如此破败的环境，可他坐在那里，就像一道诡异的光源，荒芜里唯一的一点色彩。

亮着、活着、诱惑着。

可是。

冷汗沿着芒仔的脊背一寸寸滑落，他的手指微微发颤。压过心动的，是一种更深更可怕的直觉——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引人堕落的恶魔，那一定也是周夏。

不需要一句话，不需要一个动作，只是坐在那里，偏头望你一眼，就足够把人的灵魂打碎、烧毁、撕成一片片，然后□□心甘情愿地跪下来，亲吻他的脚尖。

他太漂亮了。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想靠近，想亲吻，想为他沾染一切污秽，甚至想替他去死。

令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