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兵的火车穿过隧道,光线忽明忽暗,虞垚看着不断掠过的农田和山野无聊的发呆。车厢里正不断涌来各种声音,热闹与欢快的氛围笼罩着,可她却不自觉的开始默背《数学分析概论》,这是她对抗无聊最喜欢的方式之一。
虞垚擅长在任何陌生的、无法融入的环境里对抗当下的无聊与孤独。最有用且显著的方式之一是一本一本的开始回顾学过的、看过的每一本书,其次便是回想,回想生活里遇到的人和物。于是在默背完两章后,虞垚开始想念爸爸妈妈,开始想念导师,更开始想念赵一鸣。
她想起和爸妈去徒步,想起他们第一次挑战六十公里的情景,随后又想起妈妈开车送她去上柔道课,她在车里争分夺秒的吃烤肠。她看着掠过的绿色,想起爸爸陪她去参加数学竞赛,她出来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题目里有个汉字不认识,想起父女俩在树荫下认真确认了那个不认识的字。虞垚轻轻的笑了。
她开始想赵一鸣,想起他陪自己去挑战攀岩却在十分钟后迅速放弃,想起他在场馆边缘打转最后问她能不能去隔壁网吧的样子;想起赵一鸣每天晚上陪她跑步,然后两个人讨论算法,讨论一些数学问题,然后慢悠悠的回实验室,有时候他会给自己买一个冰淇淋。可她想到赵一鸣的未来规划,又开始泄气,那种平庸而憋屈的未来规划让思念不可避免的开始夹杂着沮丧。
虞垚猛的又开始怀疑自己来当兵的决定,她在此刻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这种抗争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有点对不起爸妈,对不起导师,也有点对不起赵一鸣。‘好像每一个决定都做的不完美’,虞垚想着,‘难道此刻还能跳下火车做一个逃兵吗?既然已经用这种方式逃避了自己的人生,就要接受眼下,这是我自找的。’
在虞垚胡乱的想着的时候,接兵干部和指导员也正在谈论她。他们诧异虞垚的选择,但更多的是担忧这个女兵的适应能力。他们看到她没有和周围的女兵做任何交流,看到她冷漠而疏离的态度,他们正深深的怀疑,怀疑她做不好一个兵,怀疑她在部队的未来。这一刻,他们和虞垚同步了,对她不被信任的未来发出了最后的结语——谁知道呢?
就在这片犹疑中,虞垚下了火车,坐上了接兵卡车,随后在摇摇晃晃的两个小时后,停在了一块平整的水泥空地上,旁边便是训练场,再往前便是规整着伫立的几栋矮楼。车厢蓬布在车子停下的下一秒便被大力掀开,一个排长站在车旁大声喊着:“全部都有,下车!”接兵的班长率先跳了下去,虞垚也半弓着腰跟了下去。
排长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确认什么,虞垚感到莫名,不过没有多想,她站在旁边用手撑着下车不太利索的女兵的同时偷偷开始打量起周围。这里和她这么多年生活的环境完全不一致,她感到新鲜,她能闻到不一样的气味,这是沙砾和烟尘混合的味道,这些味道仿佛被庄严和冷肃束缚在了一起,静静的威慑着什么都不懂的女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