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哲依旧无法张口。
在恨着这所学校的同时,他感到厌弃自我。水滴从他的额头滑落,最终掉在鞋面。一如他当时看见的那个月亮一样的女孩。
头晕目眩——
“——二把手,你在这里。”
傅祝山举着试卷,从门口晃进来。
“我不会写地理。”
看见两人面对面对峙的场面后,大脑转动两秒,自动将一切合理化。他恍然大悟。
“这是你的好朋友吗?”
傅祝山问。
“你好朋友地理好不好?”
……
于是常哲和谢濯一起坐在咖啡馆里开始给傅祝山补习。
说来有点好笑的,一直以来都是被家里人逼着上什么补习课。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去给别人补习。谢濯成功教会傅祝山怎么看经纬度后足足十分钟都难以置信,震惊自己这样的烂泥居然还能有为人师表的一天。
就是还没喜悦上多久就被打破了。
他对面坐着一个等级强太多的幼教。
常哲在草稿纸上几笔勾勒出可爱的简笔小人。用通俗易懂的画,讲明白了一个知识点。还带提供情绪价值。
“这个地方,如果换成经过六小时呢?”
“纽约为白天,晨昏线大概在太平洋中心位置。”
“祝山哥,你是天才。”
常哲笑眼弯弯,夸他。
魅魔在他对面发出得意的小声哼唧。
这话谢濯反正是说不出来。
他满脸写着“哦草,真男同啊”,垮着皱巴巴的脸。气哼哼地就拿起手机玩。
一局游戏过半,抬头看看,两个人似乎都忘了他的存在。四十多分钟,将近一个小时,居然没一个人问他句。
“咳咳,”谢濯清了清嗓子。
没人理他。
谢濯:“……”
谢濯又咳嗽了两声。
傅祝山终于给了他点注意力。
他懒散地倒进自己的臂弯里,用一只手在纸上圈画。听到谢濯发出的动静后,脑袋在卫衣袖中轻轻蹭了蹭,冷不丁地说。
“常哲在生气。”
什么?
这样没由来的突然一句话把谢濯撞懵了。
他看过去,傅祝山却似乎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依旧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静静地瞧过来。柔软的发丝顺着重力,细碎地浅盖眉眼。
谢濯和他对视良久,视线莫名被上挑桃花眼边的痣夺去。
有点、有点色。
傅祝山的脑海好像有他自己运行的一套生态系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一直默默地盯住目标。深邃的黑里有一股执拗,谢濯看得入了神,半响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哦,你说这个。”
“嗐,这不就是一个小玩笑。”
谢濯没当回事。
“我可是一等一的好人哦。常同学你说对不对?”
他说得轻松,但说完之后,心里又默默烦躁。说到底,家族之间的等级压制静默地在背后注视,假设傅祝山一个抽风叫他跪下来给常哲磕头他都不得不照做。
操。
真的是疯了。
给他磕不如给傅祝山磕。
谢濯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向下看去,祝山今天穿着的是运动鞋,白边没沾染一颗灰尘。蓝白色的搭配,会想到清澄的天空,蓝得透彻心扉。
他的喉结滚动。
膝盖隐约都有些发痒。
“如果你真的生气了,”他刚发出声音时喉咙都有点干涩,“你想我做什么都可以。
枕在白色卫衣袖上的脑袋动了动。
“嗯……”
傅祝山问:“为什么?”
谢濯愣住。
这哪有为什么。
他勉力猜测,难不成是自己的态度不够诚恳吗?于是又强调一遍:“我真的什么都会做的。”
傅祝山还是没理解。
“生气的是常哲。”
靠,这下谢濯抿出味道了。一种莫大的羞辱感泼在他的脑袋上,以至于他的不解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要我给这个优势生道歉?这个平民是你谁啊?”
傅祝山的脑袋稍微摆正了点:“二把手。”
谢濯以为他在故意捉弄自己,怎么可能真的有人为了平民出头。拿这种理由故意捉弄身价次位的人肯定很有意思吧?
他气笑了,都顾不上保全对方的面子,激道:“那我给你当二把手?我生气了,你护不护我?我就不道歉你能拿我又怎么样?”
傅祝山懵懵的。
因为没想过对方一次能说这么多问题。
他努力仔细地思考每一个问题,很老实地按照自己记忆的顺序如实回答。
“我会不理你。”
“什么?”
谢濯以为自己听错了。
“会的,但我已经有一个二把手了。”
说完,拎起桌上的奶茶和蛋糕,架势一看就是要走。谢濯赶忙握住他的手腕,荒诞地重复。
“你会不理我?”
这是什么幼稚鬼的做法?
幼稚鬼真没说话。
似乎真不打理他。
我靠。
谢濯磨磨后槽牙。
“什么比二把手重要?我当!”
祝山歪头。
“我是缺个宿敌。”
祝山有了个宿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