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柱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不是知道要跟着五叔出门,现打听的嘛。”
“听说过镇西侯府吗?”钱掌柜不紧不慢地开口。
宝柱嚯了一声,眼睛瞪得老大,忙不迭点头,咽了咽唾沫道:“咱是要见镇西侯?”他进京的时日不长,对京里的勋贵世家不能说了如指掌,但也多少知道一些,镇西侯战功赫赫,是当朝显贵,绝非一般官宦人家可比。
钱掌柜没好气地瞪了宝柱一眼,“侯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便是皇上要见,还得派人传召呢,你哪来的脸面能让镇西侯接见。”
宝柱被骂得讪讪,不是五叔先提的镇西侯么,“那……那咱们是要去见哪个?”
“虽说见不到镇西侯,但也差不多远了。”钱掌柜话里有些夸大,但也没人反驳他就是了,等卖足了关子,他才慢悠悠说道:“咱们今儿要见的这位主儿,便是镇西侯的掌上明珠,正了八经的名门闺秀。”
宝柱腹诽他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就是个侯府千金,倒不是他眼睛长在头顶上,只因出入珍宝阁的人非富即贵,侯府的夫人小姐也是见过的。
“五叔,不久前建安侯府的四夫人还从咱们店里买了三支赤金寿字簪并一对翡翠手镯呢。”
钱掌柜冷哼一声, “你这点眼界可真是差的远了,别看京师里公侯遍地走,也不是个个都能说得上话。就拿庆云伯府来说,只封袭三代,眼看着这爵位就到头了,下面的子弟只能降等承袭,等老伯爷一去,你看看这个伯府还能撑得住几年,届时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还不是说散就散了。便是有爵位可以承袭的人家也不见得日子就好过,你别看这建安侯府……”钱掌柜顿了顿,“总之这皇城里最讲究个三六九等,站不到尖上就只能被踩在脚底下。”
钱掌柜看多了楼起楼塌,颇有几分感触,宝柱这等初入繁华的年轻人却听得眼睛发亮,心想做买卖做到五叔这个份上,真是顶顶体面,“五叔您再跟我说说,免得我肉眼愚眉的,给您丢人跌份。”
京城里的勋贵世家枝蔓相连,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又哪是三言两语能理得清的。钱掌柜在珍宝阁当掌柜,知道的是比旁人要多些,再多的却不是外人能轻易得知的,触及到深宅阴私的事儿更是不能外传。
不过,既然带了宝柱过来,倒真有必要提个醒,想到那位大小姐一贯的做派,钱掌柜瞅着宝柱一顿打量,甚至还凑过身去闻了闻味。
宝柱摸不着头脑,“五叔,你闻啥呢?”
钱掌柜正过身说道:“还好你小子听话,衣服也换了澡也洗了,要不然今儿你就是跟着来了,也得搁外面吹冷风。”
冬日里一两个月不洗澡那是常有的事,虽说开了春,夜里也冷得紧,宝柱记得钱掌柜的叮嘱才哆哆嗦嗦地洗了个澡,此刻听到这话儿,不禁呆问道:“为啥啊,难不成不洗澡就不能进门,天底下还有这样的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人家说有那就得有。街西头的宝庆楼知道吧,他们家的累丝金工做得真真是好,比宫里的手艺也不差多少,就是因为韩掌柜顶着一头油发去送头面首饰,结果那位大小姐从此之后就再没留过宝庆楼的东西。”钱掌柜颇为自得,这可是他费了不少心思才打探出来的消息,也多亏了他心思灵活,瞅准了机会,才把这桩生意抢了过来。
宝柱暗自咋舌,眼神往钱掌柜身上瞧去,只见其衣饰一新,发冠齐整,连胡子都修饰得格外精细。
“这可真是个金贵的主儿,没听说过买东西还得挑人的。”宝柱心道皇帝的闺女都没这么大的谱。
倘若钱掌柜知道宝柱在心里嘀咕什么,定要回上一句,皇帝的闺女也未必有这位养得金贵。
镇西侯膝下共有二子一女,大公子从文,如今在吏部当差,二公子习武,自幼跟随镇西侯出入疆场,剩下的这个小女儿更是宝贝疙瘩似的养大。再者当今的太后娘娘还是这位大小姐的嫡亲姨母,贵上加贵,自然是怎样娇宠都不为过。
似这般生在锦绣堆里的千金小姐,她若说东,那必然不会有人指西,她若说西瓜是酸的,就绝不会有人说甜的,哪怕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也有人肯搭梯子去够一够。
钱掌柜瞥了宝柱一眼,老神在在地说道:“别说挑人了,就是鸡蛋里挑骨头也有人排队等着被挑刺,你以为人人都有被挑选的机会?”
宝柱抓了抓脑门,合着他们这起早赶路就是上赶着让人家挑挑拣拣的,真是同人不同命,这样的大小姐还有什么可愁的,只怕每天做梦都要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