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生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冀明棠身旁,整整一天一夜未曾合眼。直到隔日傍晚,冀明棠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她的目光落在紧握着自己双手的孟长生身上,费力地轻唤着他的名字。连续唤了好几声,孟长生才从浅眠中清醒过来。他瞬间兴奋起来,激动地亲吻着冀明棠的手背,关切地问道:“我好担心你出意外,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冀明棠轻轻摇了摇头,神色焦急地说道:“快,来不及了,长生,赶紧去。”接着,冀明棠将雁来临终前的嘱咐,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孟长生。听完之后,孟长生立刻叫来齐医生,仔细地叮嘱了一番,随后自己一刻都不敢耽搁,匆忙赶往城外的杀猪铺。好在,他在最后的关键时刻,成功将城内的情报告知了组织。众人听闻雁来的悲惨遭遇,无不潸然泪下,悲痛之情难以自抑。
将情报送达后,孟长生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医院。此时,已然是半夜时分。冀明棠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眼无神地凝视着天花板。直到看见孟长生走进病房,她的眼中才瞬间燃起一丝光亮,激动得想要挣扎着起身。孟长生连忙快步上前,将她轻轻安抚下来,温柔地喃喃说道:“已经办妥了,你就放心吧,组织会重新安排人手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养病。”
冀明棠点了点头,一直紧皱的眉头此刻终于缓缓放松下来。然而,她的眼角却突然滑落一滴泪,紧接着,便再也克制不住,痛哭起来。孟长生见状,急忙伸手温柔地拭去冀明棠的泪水,心疼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情报已经顺利送出去了,你的任务也完成了,怎么还哭了呢?”
哭了好一会儿,冀明棠才渐渐止住泪水,哽咽着说道:“一想到雁来那么如花似玉的姑娘,生前竟然遭受了那样惨无人道的折磨,我就难受得不行。长生,你根本无法想象,她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遭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却还强忍着最后一口气,等着我去。我现在想想都后怕,如果当初我没有不顾一切地想要去见她,如果当初我听信了别人的谣言,以为她叛变了,一枪打死了她,那我现在该多么绝望,多么自责啊。”
孟长生将浑身微微颤抖的冀明棠紧紧抱在怀里,轻声宽慰道:“明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你也出色地完成了你的任务。我们所走的这条革命之路,实在是太艰难、太坎坷了。”
那天晚上,冀明棠又一次梦到了阿珂。梦中,少年带着如暖阳般的笑意,仿佛沐浴在春风之中,在阳光的映照下,步履轻盈地朝她走来。冀明棠下意识地伸出玉手,然而,斜射而来的刺眼光芒,却遮住了少年大半个身影。他浅浅地笑着,就如同他们初次相见时那般美好。那一刻,冀明棠的心中涌起一股感慨: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啊。
这一觉,冀明棠睡得格外沉。再次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这是一个偌大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属于医院的气息,熟悉却又难以言表。冀明棠警惕地朝着四周张望,在靠近窗户的那一端,有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伫立在那里。他身着一套中式西装,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那身姿的伟岸与英气,在整个宣城都实属少见。
“你是?”冀明棠忍不住开口问道。
男子听到声音,缓缓转过身来。果然是他,冀明棠见状,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即一脸疑惑地问道:“盛司令,这是怎么回事?”
“昨天我手下接到线报,日本特务处已经盯上你了,他们正在全城搜捕你的行踪。你继续待在医院,很快就会被找到。所以,我让手下在你的食物里做了点手脚,让你多睡了几个小时。你现在在我这里是最安全的,至少目前,他们既不敢,也想不到我会出手相助。”盛世宣耐心地解释道。
冀明棠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闭上双眼。看来,他们还是对自己起了疑心。不过,盛世宣此番的举动,着实让她感到十分疑惑。过了许久,冀明棠缓缓说道:“盛司令多次救我于危难之中。虽说当下国共两党应当齐心协力,共同抗日,但毕竟党派不同。况且,南京和重庆方面一直将我党视为眼中钉。盛司令,您该不会是想策反我吧?”冀明棠心里清楚,盛世宣早已识破了她的身份,便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盛世宣慢慢地走到冀明棠身边,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轻声问道:“如果我真的想要策反你,你会愿意吗?”
冀明棠坚定地摇了摇头,眼神中透露出如钢铁般的意志。盛世宣见状,不禁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放心吧,我从不强求一个心有所属的人。而且,我并不排斥共产党。你有你的信仰,我有我的立场。明棠,我帮你,纯粹是出于真心,不掺杂任何其他的目的。一会儿我会让玉墨过来陪你,这段时间,她会代替我照顾你。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日本那边的事情,我会派人去处理。”
说完,盛世宣细心地整理了一下冀明棠的衣物,又在一旁放上一把手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准备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