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姑也是官媒,她主管着三个村子,到了年龄都会忙着奔走催促,若是过了年纪还不成亲,不管男女都是要交税的,每年秋收官衙都要派人收粮之余,查核村里人的年龄和嫁娶记录。
现如今已经是二月了,若是江林木再不去亲,只怕秋收就要给报上去,到时候江家又要多出来一笔税收,她也要领一份工钱。
“既然人家拿着信物来了,你祖母和父亲也都同意了这门亲事,你还矫情这些细节作甚,今日我和红姑姑可是带了官媒婚书而来,你还是赶紧签了才好。”
姝奕看着他眼中的冷淡和嫌恶之色,眼圈都忍不住红了红,心下也有了几分猜测。
“我有些话想和江公子私下说,不知可否移步?”
她说完,江林木仍旧坐着未动,他眉峰带着几分锋利之色,细看之下却没有读书人的温和之感,淡色的薄唇显得几分薄情,此刻紧紧抿成一条直线,显得越发的不近人情。
显然江林木并不想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旁的小桃看得都气红了眼,想要上前理论,却被姝奕一把按住了手,心里的不忿也只能咽下去。
姝奕强忍着泪水继续说道:“公子也请听我一言,若是听完仍不愿……姝奕自然不会强人所难,我自当归还信物自此不再出现在公子面前。”
听到这话,江林木终于还些意动,他冷淡的掀起眼皮,带着几分审视,细细的打量了一眼姝奕的神色,看着她红着眼圈,倔强的不让早已满溢的泪水落下,他皱皱眉有些烦躁的叹息一声。
“也罢,姑娘这边请。”
姝奕跟着他进了院子里的偏房,一进门姝奕便屈膝一礼,“今日冒昧登门实属失礼,惹公子不喜,姝奕也没有辩解的脸面,可这亲事我还是想厚着脸皮再求一求。”
偏房里空空荡荡无处可坐,江林木和她相对而立,他面色冷淡薄唇紧抿,警惕的和姝奕保持着距离,“姑娘不必多礼,你有什么要说的便快些说,你我孤男寡女在此久留不妥。”
姝奕站起身的一瞬间,眼里忍了许久的泪珠,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了地。
“今日我厚着脸皮三媒六证登门,与其说是求得婚事,不如说是给自己求一条生路,我父乃是凤安县知县,公子饱读诗书应也晓得,姝知县在此连任五载,转过年来便是赴京述职之期,若朝廷再无调动之意,只怕此生他都要留任在此。”
按照大晋的规矩,地方官员不可在一处任职超过三载,但这样的条令对于像凤安县这般穷困的地方无用,本朝建朝才七载,先前重武轻文,现如今天下太平百废待兴,盛安帝这才发现朝中可用之人甚少,逐渐开始终是文官。
奈何这事儿也不是一日可解,于是很多地方上缺少人管理,富庶之地官员不断更替,穷苦之地无人愿意前来,多是派些捐官过来管辖,自然不会轻易调任。
对此江林木自然是知晓的,他微微颔首看着对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姝奕不敢耽搁时间,继续说道:“前段时间京城里的陈尚书年后返乡,我父亲便动了心思,想要搭上京中的线,在我继母的指点下,他欲明日将我送到陈尚书府中为妾,换得一个明年调任的机会。”
听到这里,江林木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薄唇似是放松了几分,瞧着比刚才进门的时候红了些许,他看向姝奕的目光也不再有嫌恶之色,多是讶然和不忿。
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握拳,“你想用当初的婚约,与我签下婚书使得姝知县计划落空?”
姝奕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是的。”
说完她看着他眉宇紧蹙,赶忙再次说道:“不过此事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会报复,尚书从京中而来,说到底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且他并未见过我,此事我便是闹了,他也不会揪着我不放,无非之前答应我父亲的事儿作罢,至于我父亲这边……只要我将这婚约坐实,他便是发脾气,也不敢真对你我如何,毕竟我娘故去之前手里也是捏着他的短处,现如今便在我手里,他就算是气急也不敢轻易对我们如何。”
闻言,江林木挑眉,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既然你手里捏着姝知县的短处,大可以此要挟取消你继母的安排便是,何须丢了脸面跑来寻我帮忙?”
“我不是没想过,但经历了这次的事儿,我也算是看明白了,我若真拿这事儿威胁,他们大可将我锁在家中搜去证物,便是暗暗杀了我也无人知晓,但我若是秀才娘子,他想动手便要掂量一下,在我无力反抗他之前,那东西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轻易拿出。”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他若是忌惮那些东西,或许不会找姝奕的麻烦,但若是给人逼急了,作为一个地方官,他想要在管辖的地方捏死她,那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晓得她不顾名节脸面,带着媒人上门的缘由之后,江林木的脸色逐渐的好看许多,负在身后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手指摩挲着掌心里那枚桃核弥勒,目光也一错不错的盯着眼前的姑娘。
“走吧,你我既有婚约在身,那便按约履行,我虽非君子却也不是不守旧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