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马上就要到宵禁的时候,姝奕和江林木这才紧赶慢赶的回到了宅院中。
屋里这会儿江长生已经睡着了,江王氏和江大成还坐在堂屋里等着,但二人这会儿双眼泛红,显然刚才见了儿子哭过一场。
看着二人推门进来,江王氏赶忙上前迎,走到二人的面前,又是细细打量了一圈二人,姝奕见此笑着挽住她的手,“大伯母,我和夫君都没事儿,只是去给知府的女儿号了号脉,到底是小姐身子娇贵虚弱,收到了惊吓,这会儿有些不适,明后天我再去给她扎几针,也就无妨了。”
见他们都没有什么事儿,江王氏这才放下心来,“晚上我做了面,给你们留了一下还没下锅,你们去洗洗喝点水歇会儿,我这就去煮面。”
姝奕也没有拒绝大伯母的帮忙,这一日她虽然没有做很多的活儿,可这心神紧绷了一日,的确有些没有精神,加上她也想抓紧时间看看手札。
二人换完衣服洗了洗手,这边江王氏正好端着两碗面出来,姝奕和江林木这一日都有些饿很了,也不和江王氏还有江大成客气,闷头开始嗦面。
一旁的江王氏说道:“我们想着大郎也已经回来了,明日一早就赶回去,你们阿奶还在家里着急的等着,我们早点回去也好让她安心。”
姝奕和江林木对视一眼,都有些想让他们再多住两日,可想到祖母在家里担惊受怕的,二人也不敢多留,“那好,不过明天晚点启程吧,我和夫君想去买些东西,劳大伯母和大伯帮着带回去给祖母。”
原本江王氏想要拒绝的,这两个人在这里也不容易,他们在家里好歹吃喝不花钱,今日晚上要做饭,禄安要出去买,她才晓得城里的菜价,比他们镇上的贵了很多。
但听到他们说这是给“祖母”带的,作为儿媳也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拦着孙儿孝顺祖母。
于是这一晚姝奕并没有晚睡,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让江林木和禄安做早饭,还有她包好的馅饼,也交给他们烙。
她拎着篮子揣上银子出了门,早上很多店铺都还没有开门,但点心铺子都已经开门,她买了两斤桃酥,又买了些大伯母爱吃的绿豆糕和豌豆黄。
本想着得了闲儿买些棉花,自己亲自动手给祖母和大伯母都做一双棉鞋,这会儿他们要回去了,姝奕晓得自己的针线活不怎么好,索性买了几斤的棉花,直接让大伯母带回去,自己照着身子做两身棉袍穿着。
临了她又买了两小坛子的高粱酒,大哥这次有惊无险的回到家,可以让大伯和公爹都喝一杯,庆祝一下。
买好了东西,姝奕回到家的时候,就看到江大成的带着儿子套车,江王氏正在着急忙慌的吃着早饭。
姝奕进门直接将东西放在了牛车上,“大伯你们这就要出发吗?”
“是啊,我瞧着南边的天色开始暗了,我担心今日会有雨,所以还是早些往家赶的好。”
给他们打包上几个肉火烧,姝奕和江林木一直将人送到城门口,看着人走远了他们二人才往回走,“时间还早,夫君带着火烧也去书院吧,左右去知府家也得下午,到时候夫君散学和我一起过去就行。”
江林木的确打算今日去书院,这些日子总是请假次数多了说不过去,加上府城书院教的很多东西都不是自己自学可以的,落下一日的课,都需要多付出很多功夫补上。
姝奕从篮子里拿出给他准备好的馅饼,塞到他的书袋中,“中午想吃什么?我做好了让那个禄安送过去。”
“都行……不如做些包子吧,还轻省些。”
“好。”
比起炒菜,包子做好了禄安看着火蒸一会儿就好,这个的确简单很多,姝奕回到家里就开始翻看手札,她早已忘记舅舅记录解毒的那一页在哪里。
翻找了一会儿,终于在第三个手札中间一页找到了记录,她着重的看了一下针灸的记录,还有用药后患者的反应。
她往后翻了两页,看到了关于中此毒的人,即便是解毒后仍有些遗留病症,她蹙眉细细看看上面的记载,后面想要排清此毒,也得需要每个月针灸一次,如此经历半年之久,方可排空毒素。
她聚精会神的低头看向一行小字,她舅舅倒是在这里偷偷说了另一个更为快速的法子:成亲可破。
姝奕看着那四个字愣了一下,须臾反应过来这药性的后遗症是什么了,她无奈的笑了笑。
傍晚江林木刚进家门,身上的书袋还没有摘下来,身后就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屋里的人纷纷朝着院门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小童穿着灰色的麻布衣裳出现在门外。
“女郎中可在?”
看着来人一身药童的打扮,姝奕和江林木对视一眼,“在的,小哥可是赵老先生派来的?”
“正是,师爷说让女郎中这会儿就出发去过去,师爷刚才已经出门了。”
江林木也顾不得换一身衣服,搁下书袋就往外走,姝奕快要走出院门,突然想到了家里的禄安,“你先吃自己吃饭吧,我们晚上回来再吃。”
晚饭她都已经做好了,可是对方这样着急的来请,他们自然也不能等着吃过饭再去。
两人熟门熟路的来到了知府府上,进门的时候几乎赵老先生前后脚,这会儿付知府夫妻二人早就在这里等着了,或者说已经等了一天。
“赵老先生快请坐,姝郎中和江秀才也请坐,来人,上茶。”
一坐下,赵老先生迫不及待的看向姝奕,想要知道她这一日可有找到施针的法子?
姝奕也想问问他,这一日可有调好解毒的方子和药浴的东西?
二人不约而同的看着对方等着下文,结果谁也没有说话,赵老先生噗嗤一下乐了,“老夫已经改进出来一个新的方子,丫头你看看?”
他说着将写满药方的纸递给她,姝奕接过去看的时候,也说道:“那几个穴位我也都已经熟记于心,先生可要检查一下晚辈的功课?”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丫头倒是有趣,不似你那外祖父那般严肃,瞧你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查也罢,一会儿我也便能瞧见,再让我见识一次那精妙的针法吧。”
二人玩笑两句,姝奕细细看过那个药方之后,心里也不由得感叹,赵老先生的医术十分了得,心胸更是难得,丝毫未对她藏私。
二人又交流了一下医治的过程,老先生便将准备好的药交给了知府大人,遣人下去熬制,这药需要饮用之后开始针灸,至于药浴便是要根据患者服药针灸后的状态,调整药浴用药的剂量。
付知府和付夫人也都开始紧张起来,他们没有漏听到姝奕和赵郎中说到的副作用,若是无法拔除此毒,或者有一步失误或者误判,可能付婉珠这辈子,都只能每隔五日服药压制毒素,可这毒素是压制了,但是那能压制它的药丸,本身就带有毒性。
如此长期服用终究会被毒素侵害,轻则后期失明或者耳聋,重则折寿。
这下针自然不能隔着太多的衣裳,于是姝奕和赵郎中带着付婉珠来到了碧纱橱,其余的人都等在外面。
因赵老先生也在,付婉珠仍旧穿着单薄衣衫,姝奕擦拭过每一根银针后,神色严肃的和赵老先生对视了一眼,她屏住呼吸先将那些需要扎针的穴位都看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遗漏,这才开始下针。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坐在前厅中等着的人越发着急起来,而碧纱橱里的人也已经满头汗水。
姝奕曾没有这样下针紧张过,这事儿说起来好像很容易,可真的做起来极其考验施针者的手法和力度,这针不仅仅是要落对在穴位上,更是要针对每个穴位对入针深浅要求极其严格,有些穴位还需要捻动银针刺激穴位,有着需要轻弹银针使其震动。
这里面有一步做错便是前功尽弃,这一刻不仅仅姝奕十分的紧张,就连一旁一直在给付婉珠号脉的赵老先生,这会儿也紧张的手心冒汗。
付知府背着手在碧纱橱门口来回踱步,张嘴想要问问里面什么情况,但抿了抿唇又担心会打扰里面的治疗。
坐在上首的付夫人着急的低头抹泪,却也不敢哭出声来,一时间整个前厅的气氛都变得有些焦灼,唯有江林木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翻看着向付知府借来的书籍。
书已经看了过半,碧纱橱的房门处终于传来了动静,付知府和付夫人赶忙朝着里面的人迎去,姝奕跟在赵郎中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