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顾鹤庭的脸绷得更紧了,他左手紧握成拳,砸了下去。
预料中的痛感没有落下,一声闷响落在耳边,那一拳砸在了墙上。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冷玉修,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别后悔!”
说完,他没有马上离开,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自上而下盯着她,像是在等待,等待那最后一点她可能回心转意的机会。
下定决心要走的人,连争吵都觉得是多余,这种沉默有着摧毁人心的力量。
顾鹤庭最终在对峙中败下阵来,转身离开,背影决绝,不曾回头。
失去支撑的一瞬间,冷玉修感觉浑身瘫软,靠着墙缓缓下滑,她明白这一转身,便是一辈子。
痛彻心扉又如何?她只能是顾家的少奶奶。
眼泪无声涌出,在意识混沌中,陷入黑暗。
再醒来是在床榻上,外头天气阴沉沉的,脑袋也昏沉沉的,喉咙像火烧,冷玉修强撑着爬起来去倒水喝。
门外传来细小的交谈声,起先她并没有在意,可那头越说越大声,隐约好像还提到了她。
冷玉修走到门后,交谈声逐渐清晰。
“玉修为何迟迟不醒?”是顾鹤知的声音。
另一道年迈的声音响起,“大少爷,实在是大少奶奶的身子过于虚弱,再加上情绪波动厉害,心神交瘁才会导致昏迷不醒的。”
“可有法子灌些汤药下去?”
“不可!”大夫声音拔高,“大少奶奶胎像本不稳,若另服汤药,怕是这孩子就保不住了。”
“不行!这孩子必须保住!”
孩子?她有孩子了?她后知后觉想起最近身体异常,懊恼自己竟如此粗心大意。可比起这件事,更令她难以相信的是,顾鹤知居然知道,他明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却坚持要保住。
心中五味杂陈,下面的话冷玉修也没心思再听下去。
不一会,顾鹤知进了屋,见冷玉修已醒,倒是意外,“玉修你醒了?”
冷玉修靠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她太累了,累的没心思想那些弯弯绕绕,用直接的方式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顾鹤知一愣,猜到她应该是听见了刚刚的对话,也不再隐瞒,反正纸早晚包不住火,索性安慰道:“是,你别想太多,既然都听见了,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情况,安心养好身体。”
冷玉修转过头,眼眶不知何时湿润,像是祈求般开口,“我想去找他。”
如果她早些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还会狠心对顾鹤庭说那些话吗?
顾鹤知说:“你昏睡了三日,鹤庭他前天早上就离开了。”
如果?哪有那么多的如果,一切都来不及了。正如顾鹤庭所说,路的她自己选的,所以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注定没有父亲。
顾鹤知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刚好与之平视,“玉修,这孩子生下来,我顾鹤知便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也只会是我此生唯一的孩子。”
他说的那样平静,完全不像一个正常男人的反应。哦,不对,他确实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一想到这,冷玉修突然发现出问题。
她从犯困开始至今一月有余,顾鹤知是什么时候知道她有身孕的?上一次晕倒的时候?对了!是他叫的大夫,没理由不知道的,可为何他只字不提,还不同意她跟着顾鹤庭去京州?
顾鹤知不爱他,这一点毋庸置疑,既不爱又为何非要留下她?
因为他想要这个孩子,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会有一个孩子。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冷玉修问。
“很早。”
冷玉修又想起什么,“柳如梦的事,是你告诉高总长的?”
顾鹤知没想到她会直接问,一切尘埃落定,他也没什么好瞒的,“我都看见了。”
“那可不是事实!”
“事实?”顾鹤知反问,“什么才是事实?推人下水的是不是他,见死不救的又是不是他?”
“所以你就用这件事和他舅舅做交换?”
顾鹤知握住她的手,“可是玉修,高总长说的,又何尝不是事实?现在这样,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冷玉修冷冷抽回手,“你想要什么?”
事已至此,她还在挣扎什么?
顾鹤知看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你知道的。”他抬起头,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那天下午,在小楼,你不都看见了么?”
冷玉修的瞳孔猛得收缩,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心机深沉的可怕,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说。
“玉修,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也不再瞒你,我是想要个孩子,那是因为我爹说过,要有了子嗣才会把家业交给我,你既是我的妻子,那你的孩子便也是我的孩子,更何况这个孩子,说到底也是顾家的血脉。我无法爱你,但我会对你们母子好的。”
简直可笑至极!他做这么多竟是为了家业,为了一份根本无人想争的家业!
“可鹤庭本就没打算留在姑苏,他从没想过要跟你争家业!”
顾鹤知倏然起身,一甩手,“我自己争来的和他让给我的,不一样!父亲从小就偏爱他,我不过只想赢一次而已!”
而已?多么轻飘飘的字眼。
千算万算,冷玉修没想过,这一切都是顾鹤知设的局,从一开始他就是幕后黑手,一步一步将她推入深渊。她浑身无力,窝在椅子里,像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你好好休息吧。”
丢下这句,顾鹤知径直离开。出门之前,他侧过头,最后看了冷玉修一眼,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只是她没看见。她也永远不会知道,当初撺掇柳如梦绑架她,是他顾鹤知,送信给顾鹤庭去救人的,也是他顾鹤知。
这些,就随着往事一同消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