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完就慢慢吃。”顾鹤庭说着又走向酒柜,“今天喝点?”
冷玉修点头说好。
顾鹤庭在酒柜前看了会,最后挑了一瓶葡萄酒拎着两只高脚杯返回餐桌。他开了瓶子,替两人斟上酒。
壁炉里的柴火烧的噼啪作响,与窗外泠冽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偌大的玻璃上氤着一层雾气。
顾鹤庭举起酒杯,“玉修,敬我们的第一个除夕。”
冷玉修恍惚,与他相识这么久,原来这才是第一个除夕。他们在初春相识,于盛夏开了花,最后在冬天来临前凋零,没来得及迎来除夕夜。这一次,他们于秋季重逢,终于在冬季结了果。
她伸手与他碰杯,脸上带着笑意,“也敬从今往后的每一个除夕夜。”
顾鹤庭愣怔,很快明白过来,咧着嘴笑了起来,将杯中酒饮尽。
外面的风刮得更急了。
“鹤庭,你看,下雪了。”冷玉修指着窗外道。
顾鹤庭顺着看过去,果然看见白色雪花如鹅毛撒向大地。
姑苏地处江南,极少下雪。冷玉修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大雪了,在她的印象里,下雪并不浪漫,孩童时的记忆刻进骨髓,挥之不去,对于她来说,下雪意味着受冻挨饿。食不果腹的日子,浪漫是奢侈的。
她站起身,走到床边,想好好看看这场大雪。
顾鹤庭跟了过来,替她盖上披肩。屋内炉火很旺,男人的怀抱也很温暖,餐桌上有可口的食物,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与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
可望着那逐渐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土地,冷玉修仍忍不住想,
此时外面又有多少人和儿时的她一样,正在受冻挨饿?
在这样动荡的局势下,这份短暂的安宁又究竟能持续多久?
除夕过后,天气很快转暖,一眨眼就到了清明。
在顾鹤庭的陪同下,冷玉修回了一趟姑苏,去祭拜养母冷晴。这次回来,顾鹤庭没有带随从,只有他们两个人,十分低调。
抵达姑苏的那两天,正值落雨,淅淅沥沥的春雨灌溉着大地,万物复苏。
冷晴的坟在城外的半山上,山路泥泞,两人撑着伞一路搀扶着,好不容易才到了山腰。许多年没回来了,坟头上杂草丛生,找了很久才找到冷晴的坟。
顾鹤庭将杂草拔干净,废了不少功夫。随后冷玉修把带来的香烛纸钱一一烧了去。她全程没有说话,只说,“妈,我回来看您了。”
下山已经是下午,折腾了半天的两人,满身狼狈。
泥土地混着雨水,踩在上面不停打滑,山势陡峭,稍不留神就容易摔倒,最后顾鹤庭背着冷玉修下了山。
回客栈的路上,鬼使神差的就走到了顾氏老宅。
自五年前那场大火后,顾家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只留这破败的老宅无人问津。后来,市政府接了手,打算将老宅修葺完后作为对外开放的园林。
如今的顾宅,修葺到了一半,外头围着层层竹架子,没了往日的风光,宛如一位耄耋老者。
两人在雨中静静望着那宅子,谁都没有说话。
因为彼此都很清楚的知道,许多事,回不去了。
半夜躺在床榻之上,冷玉修还是没忍住先开了口。
“其实,你还是可以把那宅子要回来的。”她知道那是顾鹤庭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他的家。
失去家,怎可能毫无波澜。
黑暗中,顾鹤庭的呼吸起伏均匀,声线沙哑问道:“你还想回去住么?”
冷玉修摇摇头,说:“不想了。”
顾鹤庭说:“那就这样了,不要也罢。”
冷玉修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会,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说:“不早了,睡吧。”
顾鹤庭嗯了一声,从身后搂住她。
屋内再次归于安静,只剩窗外绵绵落雨声。
就在冷玉修迷迷糊糊快要入睡的时候,顾鹤庭的声音又耳边响起。
“玉修,我们结婚吧。”
冷玉修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挣扎着清醒过来,含糊不清问道:“你说什么?”
雨声还在继续,顾鹤庭的声音在耳畔比雨声更清晰。
他说:“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