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她就指望着年底那点分成了,他们家里人口多,年底能多分三十斤白面啊!
张支书撂下的这话直接把两人气得够呛,但是又憋着口气,敢怒不敢言,只能瞪着一双眼睛望着冯兰英,也不敢在她面前撒野了,只觉得憋屈极了。
冯兰英见他们都走了,这才慢条斯理地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回了屋。
刚回来却见房门开了条缝,大丫头文玲探着个脑袋,怯生生望着她。
“娘,刚刚两个小弟弟哭了,我过来看看…”她解释着,两个麻花辫贴在脑门上,一张瘦削的巴掌小脸蜡黄蜡黄的。
看到这孩子,冯兰英心里就一软,眼眶一酸。
文玲是个好孩子,可她不是一个好娘。当年没护住她,让她被王春娟那个老虔婆绑了嫁给了老瘸子换彩礼,那么小那么瘦,才刚成年的文玲就怀了老瘸子的种,难产死在了床上。
“想到娘这来,就来。”冯兰英想去抱她。
崔文玲却挣脱了她的手,眨巴着黑蒙蒙的眼珠子,“不,娘,今天的猪草还没割够,我得去割猪草了。”
刚准备走,又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蛋,个头小小的,是一颗鸟蛋,像献宝似的推到她面前,“娘,这个是我割猪草的时候捡到的鸟蛋,他们说蛋吃了对身子好,娘,你吃。”
“娘不饿。”还没等冯兰英说完,文玲就把这蛋塞到了她怀里,一溜烟地钻过门缝跑了。
“这孩子…”冯兰英突然发现蛋壳上有一道细小的裂痕。
她小心翼翼地剥开,里面竟是一颗煮熟的鸟蛋。这孩子不知何时已经煮熟了,怕她不肯吃,特意煮好了送来。
冯兰英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想起前世文玲临死前,也是这样偷偷跑回家来,时不时的给她塞些蛋啊,红糖之类的东西。这辈子她一定要护住文玲,谁也别想动她一根手指,那老瘸子再来,她就一剪刀剪了他的孽根。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冯兰英心头一紧,急忙冲出去。
只见文玲摔在泥地里,背上的竹筐倒在一旁,猪草撒了一地。
冯兰英心疼,便准备出去,没想到还没走出门,就见到崔红梅不知从哪窜出来了。
啪!
一记耳光直接甩在了文玲脸上。
“死丫头,连点猪草都背不好,还有什么用!哼!对了,胜利说你藏了个蛋,藏哪了?还不赶紧拿出来!”
本就跌倒在地,如今被她一巴掌甩来,文玲一个没站稳直接往后仰,再一次摔到了地上,手肘蹭破了皮。
“没有蛋…我没有…二姑…我不知道…”文玲惊慌地摇着头。
“没有吗?”崔红梅居高临下望着她,弯腰就去搜,“赔钱货,赶紧拿出来,别让我知道是被你吃了。”
话还没说完,崔红梅忽然感觉后脑勺一阵剧痛,像是被人扯着,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还未反应过来,一个大巴掌就“啪”的一声朝她脸上呼了过来。
“哎呀!”崔红梅疼得尖叫一声捂着脸。
还没反应过来,又一个巴掌朝着她另一边脸,“啪”的一声响亮清脆。
“再碰我闺女一下试试!”冯兰英冷眼望着她,活像要将她给撕了。
“冯兰英你疯了,你敢打我!”崔红梅捂着脸,双目通红就要扑过来打她。
冯兰英哪里能给她这个机会,抄起旁边用来勾粪的钉耙就直怼着她,用力地把她身子往后一推,然后拎着旁边的粪桶就往她身上泼。
哗啦啦。
寒冬腊月里,冰冷恶臭的粪水直接浇了崔红梅一身。
“你竟然用粪水泼我!”崔红梅懵了,恶臭熏得她差点晕过去。冯兰英不管不顾弯腰,抱起哭泣的文玲,就往回走,“娘教你,文玲,以后谁敢打你,你就十倍地打回去。”她目光锐利地扫过崔红梅,“记住了,人善被人欺。”
说完,就带着文玲回了屋,把门给锁上了。
崔红梅没反应过来,直接冲过来,想跟她拼命。
叫声尖锐震天,骂街声难听至极,引得街坊邻居个个都爬上墙,看起了笑话。
王春娟刚从山上回来就见到大家在自己院子外面围得水泄不通,指指点点,她心头一惊,匆匆忙忙往回赶,一进到院子,就看到崔红梅满身粪水,脸骤然拉了下来。
“红梅,你这是干什么!”王春娟捏着鼻子。
“娘,是冯兰英那个贱人居然给我泼粪水!”崔红梅气得浑身发抖,“娘,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咱们不能让她这样骑到我们头上来!”
突然。
“快看!县里的知青来啦!”几个半大孩子像麻雀似的在院墙外蹦跳着,兴奋地指着村口方向,“还打着红旗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