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成,成,我不说了。”祝远晖举手投降。
几颗桂圆咕噜噜滚到了祝青简的旁边,祝潇潇一边将手中桂圆往嘴巴里塞,一边冲他伸出手:“再给我一颗,剩下的都给你。”
祝青简拿起一颗桂圆,低声道:“你不能嫁给太子,知道吗?哪怕他以后当了皇帝,也不行。”
大愈的开国皇帝愈高祖牧苍靖此时尚在人世,而那个娶了祝潇潇、害他与父亲身死的小皇帝牧子宣,现下只是太子。
祝潇潇立即笑了,嘴巴里塞着桂圆,含糊道:“哥哥要和我玩嫁人成亲的游戏吗?我要当皇后!”
祝青简先是将目光落在她刚掉了一颗门牙的小豁牙上,随后又看向她这挂着傻笑的脸。
“……算了,”他抓过身旁桂圆放入祝潇潇的小花篮中,无力道,“吃吧。”
祝青简以珍重而肃穆的姿态与父母妹妹一起用过午饭后,便在他们‘这孩子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的目光中回了自己房间。
暮色四合,深夜降临。
祝青简躺在床上,大睁着双眼,生怕一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也不知何时,他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似乎只是一瞬间,老阉狗的那句‘祝家谋逆造反!’和猖狂笑声就如不散的阴魂,又出现在耳边。
祝青简蓦然睁眼,入目一片黑暗,他坐起身,目光四扫,过了一会,周围渐渐清晰。
他只是睡在房中,什么都没有发生。
掀开锦被,祝青简下床,走到镜台前,看向黑暗中面目模糊的自己。
良久之后,喃喃道:
“谋逆造反……吗?”
第二次睡着是何时,祝青简已不记得,突然传来的冰凉刺激感令他睁开了眼睛,随之而来的是阵阵头痛。
迷茫半响,他才发觉,这是有人在他的额上覆了一条湿毛巾。
母亲的声音焦急传来:“大夫,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烧得这么厉害?”
大夫捋着山羊须,摇摇头,语气十分困惑:“不应该啊,”过了一会,他又问道,“夫人,世子最近……脾气怎么样?”
祝夫人还未回答,祝远晖截口道:“很好啊,他开朗得很,又傻乎乎的,这孩子不记事不记仇的,”顿了顿,他接着道,“就是昨天好像被噩梦吓到了,但是没一会儿就好了。”
“那更不应该了……世子现在的症状,怎么像是急火攻心?”
“急火攻心?!别开玩笑了,他才多大?有什么好急火攻心的?你说他闲出毛病来了我还信。”
祝夫人也点点头,这一次没有反驳丈夫所说的话。
大夫一筹莫展,又问了一些问题,也问不出什么情况,考虑许久,最终只给他开了几副清热去火,清净安神的药。
祝青简躺在床上,静静听着他们讨论自己的病情,没听完便难抵困意睡了过去,中途被摇醒吃了药,之后就一直这么睡睡醒醒。
待终于清醒,他依旧虚弱,激烈动荡的内心却缓缓平复了。
乍逢大变,他太过着急了,乃至急火攻心,他的心中也清楚,现在最优的做法,就是静下心来从长计议,否则,急坏了身体,岂非得不偿失。
心境改变之后,祝青简这由心病引起的毛病没过多久便见了轻。
此后几日,他也差不多适应了这个孩童身体。
这天,祝青简起了个大早,感受着久违的神清气爽,与母亲,妹妹坐在桌前,正用手中调羹搅着碗中米粥。
祝远晖一身戎装,突然大步闯了进来,一脸兴奋:“你们猜,我今日与老黄……”
祝青简头也不抬,搅米粥的动作不停:“您今日遇见了黄副官,与他端了个赌窝,现在身上正揣着一千两银票。”
祝远晖怔住:“你从哪听说的?我还嫌另外的二百两银子太沉,懒得拿,全都……”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噤了声。
因为祝青简不仅与他同时说出了这句话,还将他未说出口的话也接了上来:“您还嫌另外的二百两银子太沉,懒得拿,都给了黄副官,您身上的银票全都是鸿昌银号的。”
祝远晖一脸惊诧,围着娘仨吃饭的桌子转了两圈,目光却一直落在祝青简身上:“嘿?这孩子莫不是发烧烧傻……不对,烧神了?谁告诉你的?”
祝青简心下暗道,就这事,你当年炫耀了没有一年也有半载,我哪能忘得掉?
他放下手中调羹:“您想知道?”
“当然想。”
祝夫人也奇道:“简儿,你怎么知道的?”
祝潇潇则完全不会多想什么,闻言只是把脸从碗中抬起来,崇拜地看着祝青简:“哥哥好厉害!什么都知道。”
而祝青简装模作样地晃了晃脑袋,嬉笑一声:“不告诉你们。”
“……,”无语片刻后,祝远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从一旁木架上摸出一个油纸包,在祝青简面前晃了晃,“你只要给爹说,爹就把这些糖都给你吃。”
瞧着这个老爹用来诱惑自己的油纸包,祝青简眉眼不自觉地垮了一下。
他真的不喜欢吃糖。
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叹道:“爹,这是一个白胡子老头告诉我的,他说是咱们祝家的先人。”
祝远晖又问夫人:“咱们祝家先人,哪个是白胡子老头?”
祝夫人白他一眼:“小孩子说的话你还当真?他自是不知听谁说的,咱们祝家的先人,只要是男人,且没有英年早逝,驾鹤西游的时候,自然都是白胡子老头。”
祝远晖一脸顿悟,伸出食指,指了指祝青简:“你这小子,”说着,他转身大步向外行去,“好了,我现在就得走,不和你们娘仨唠了。”
祝夫人起身跟上他:“我送你,”随即转头道,“你们一起走,去送送爹。”
祝青简立即丢下粥碗,祝潇潇则一把抓起他桌上糖包,取出糖边往嘴里塞,边一路小跑跟了过去。
祝青简走在父亲身侧,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低声道:“爹,夏老贼是个阉狗,还有,您回来的时候小心右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