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想想,老爷也更希望看到一个心性坚韧的女儿,老爷前日请道长看了,道长说天上少了位神妃仙子,孺人是去天上做神仙了,这分明就是一件大喜事啊!”
林黛玉听着顺了自己心意,拼命地将金银首饰装扮了,又挑选了一件颜色极为鲜亮的芙蓉碎花罗裙,足足两个时辰以后才走到前厅,心中想到要让林如海看到一个温顺美丽的自己。
来客们方才已为林海的话震惊,这下又被林黛玉震惊住了。
林黛玉打量着众人的眼光,心里顿感煎熬,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装出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只得随众人哭,林黛玉在丧礼上号了半日,边哭边喊,没有眼泪的那种,硬是没掉下一滴眼泪,倒是变相顺从了春梅的话。然而春梅披麻戴孝,哭的伤心,众人没见过林家小姐,见春梅生的美艳,自然而然都把她当作了林小姐。
春梅生的本来就漂亮,一双细微上挑的凤眼,外加一张荷花般娇艳红晕的脸,上身内里穿着浅绯色的绣罗袄,外面却套着粗布,削肩细腰,身段惹眼,虽不十分素净,却也并不显华丽。
尤其是她藕荷色的裙子下面还露着银底缎子绣白色竹叶的素服,极清淡的颜色,不引人注目,也完全不会落人口舌。
众人忙安慰春梅道:“生死之数皆由天命,固非人力可强者。令堂之病出于不意,百般医治不效,大概想天意该如此,也只好由她去了,姑娘也莫要过度忧心,倒是白白哭坏了身子,又该如何!”春梅唇角颤抖着,也不理此话,仍是哭。
她细声饮泣,很有规律,看样子她会这么哭个不停。
其他的人好似都没有听见她哭一般,神情沮丧,愁容满面,一声不响。他们或盯着棺材,或者随便什么东西,但只盯着一样东西。
林如海蜷曲着身体,趴在棺材上,也大声号泣起来,姨娘们也在一旁跟着哭泣。
眼泪不代表悲伤,悲伤也未必有眼泪。
角落里,一个破旧的炉子上正摆着一口锈迹斑斑的铁锅,里面咕噜咕噜的正在烹煮着不知名的东西,飘起了一阵阵肉香。
雪雁去看了一眼,待看清到底是什么的时候,彻底呆住了。她惊吓太过,本能地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因为过度惊吓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呆呆地张着嘴。
这边林黛玉对此很是煎熬,因而手指着众位宾客,翻了个白眼,冷笑道:“还没唱《薤露》,你们倒《妆疯》了。”她的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个人出生了,人们还并不知道他的未来,却在说:“恭喜,恭喜。”
待那人死去,人们也不知道死后世界如何,却在叹:“可惜,可惜!”
春梅带着怒火猛地抬头,那双浸染着仇恨和泪水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她朝着林黛玉微微一笑。
林如海愣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几下,目光从她的眼睛游移到她的嘴唇,带着欲望和窥伺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看着她,越来越熟悉。
“……薤上露,何易晞……”
春梅的声音发哑,却还是擦着眼泪大声地唱道:“……露晞明朝更……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自从贾敏卧床之后,林黛玉几乎什么都没做。明明比她更不了解贾敏,但是——
却比她拥有更多爱。
春梅的那抹笑容逐渐变得苦涩,然后忽然倒地不起,当场昏迷,在场所有人都被唬了一跳。
之后外头都传林家小姐孝顺,侍汤奉药,为母逝世守丧尽哀,哀痛过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