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几个月前的初见,回京后的再次相见,他当时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她。
此刻,他不知道是酒意未脱?是这静夜阑珊里月色使然?还是正旦即将来临,节日气氛的浓郁烘托?他的心里第一次有一种不想控制的冲动,柔曼久远的情愫深长蔓发,甚至希望这夜更漫长,希望此刻到永恒,希望眼前人的话语最真切。
于是话语不自觉也温柔起来了,自嘲道:“我第一次对一个人妥协,还是一个女人。”云澈说话间忽然弯下身子,看向落溪,眼神里有一丝疑惑,玉冠不曾束起的如墨长发顺势披散在胸前,俊美的脸上写满了柔情怜意。
“公子,您不是对落溪妥协,您是慈悲善良,见不得落溪这么可怜,不忍心让落溪失落伤心,”落溪依然半躺在床上,磊落地迎上云澈的疑惑和柔情,此刻她的眸子里已然没有了伤感,正在闪烁着星光,是那样的轻快明亮,简单纯净,没有一丝杂质,“能得到公子的信任和照拂是落溪莫大的荣幸,落溪在这偌大的洛都,也不算是可怜人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此刻绝对不能让眼前的云澈看到一丝怀疑。
云澈看到她澄澈的表情,收起自己的贪心,直起身子,长袖拂身而过,双手背后,在此不经意间嘴角微扬,那是极为满意的表情,“希望你的话语和此刻的眼睛一样,没有半分假意。我没时间辨别你是否口蜜腹剑。”
“说到底,公子还是不相信我。”让对方放松警惕,在对方防御稍有缺口之时乘胜追击,将对方拿捏到极致。落溪这样绝对不是一天练成的,姑姑极为难猜的心思也被她拿捏,不然她每次偷偷做了姑姑不允许的事情,总能让姑姑最后心疼妥协。
从小到大,姑姑从来不让她和外人过多接触,除了花棠村里面的人,只要看到别人和自己说话,姑姑定要问个水落石出,而且姑姑从小交代的就是,你永远不知道对面一张面孔,心里藏着怎么样的诡诈,不可随意和被人交代自己所有的想法和所有的背景。但是扮猪吃虎并非姑姑亲自传授,也并非是因为读兵书熟记,乃是在和姑姑,和大家相处过程中所得之良方,也并无害人害己的不良后果,屡试不爽。
“我说了,信!”落溪其实知道,这是云澈在对她放松警惕时候自然的流露。
“嗯......”落溪颔首,一脸无辜的神情再次取胜。
和落溪待了太久,漏壶显示已经到了子时,云澈刚要离开,走到门口,又转回来,刚吁了口长气的落溪再次微笑而迎。
云澈怔了怔,“你...见过苏和王子吗?”
落溪虚弱道:“公子说笑了,落溪怎么可能见过苏和王子。”
“那,你见过北然的人吗?”
落溪道:“也不曾。”
“你和他国的人有过接触吗?”云澈突然想到她的身世,她自己就是南凌人,便又说到,“额,你记事以来,接触过他国之人吗?”
“也不曾。”落溪想也没想,连连否认。
“嗯,你早点歇息,刚刚包扎过的地方不能再碰到,心火激动也影响极大,注意。”云澈不放心地自然叮嘱道,此刻的他再也没有了高高在上的气势,像是很关切的熟悉的亲人。
“落溪记下了,公子请放心。”落溪柔声回应。
云澈便转身而去。
“公子,”落溪的声音再次停住了云澈即将离去的脚步,云澈顿了顿,但没有转身,就听到落溪柔声说了一句,“公子,新岁吉祥。安寝!”
榻边染着的烛火,将云澈远离的身影拉的更长,似是风流天成。
背对着烛火的男子,看了一眼窗棂外皎洁的新月,勾唇浅浅,低声一语,“安寝。”便踏着月色淡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