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梳轻轻拧了拧梁照儿的鼻子,温柔道:“我瞧着是你自个儿多心,人家燕环同你好着呢。”
恰逢燕环抱着琵琶从包厢里头出来,“两人又在偷偷诟谇我甚么?”
梁照儿连忙拉她过来坐下,“哪里的事呢,去叫穗穗下来用些冰雪冷元子,这会子食客少,咱们几个也好一处玩乐。”
燕环点了点头,旋身上了楼去唤穗穗下来。
大黄在门外使劲叫唤,梁照儿被它惹得心烦,连忙出门去瞧。
“这是怎么了,叫唤个不停。”
她定睛一瞧,采荞正被大黄吓倒跌坐在一边,罗裙被泔水桶里渗出来的污水染了灰。梁照儿见状些许不忍,伸手道:“快起来罢。”
采荞闻言攥住梁照儿的手,借力起了身。待她起身后梁照儿才看清她脸上的伤痕:右脸颊赫然肿起的五条红痕,太阳穴和眼眶处有些发黄的淤青。
这是照着命门打的,下了死手。
梁照儿蹙眉道:“元新知又打你了?”
采荞连忙解释道:“官人他是一时喝多了酒,才伤了我。”
梁照儿问:“你来可有甚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瞧瞧了麽,”采荞从怀里掏出几条绣好的帕子塞进梁照儿手里,“这是我闲来无事绣的,阿娘原是绣娘,跟着她学了不少手艺,这帕子还算拿得出手。”
梁照儿叹了口气说:“先进来罢。”
见两人进了食肆,燕环见状连忙表明态度:“采荞你今日来怎么也没同我说声,万一食肆里头事忙,也不好照顾你。”
采荞听到这话哪里不明白其中含义,勉强笑了笑说:“我也不知甚么时候得空。”
她简短地讲了讲元家的事:元新知如今不乐意去外头做事,只说嫌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混日子。绿蟾眼瞧着跟着元大郎没好日子过,生下孩子后便跑了,连孩子也没要。采荞如今又得跟着元老太学做针线活贴补家用,还得照顾绿蟾的孩子。
只可惜元新知不仅不赚钱,还不停地想法子从采荞处扣钱花。若是采荞欢欢喜喜地给了,再伺候他洗睡便万事大吉。如若采荞不愿给,元新知便在家要打要砸,专趁娘仨个睡觉的时候发作,吓得孩子哇哇大哭。元老太只在一边装睡,闹出再大的动静也充耳未闻。
可怜了采荞,为了不伤害到孩子,只得给钱打发元新知出去。
众人听了皆是一阵气愤,梁照儿却异常冷静。
梁照儿知晓与采荞这人相处,断不能听她是如何说的。该怎么说是一回事,最后仍旧是回去伺候元大郎洗脚睡觉了。
故而她问:“那么你后头预备出来单过麽?”
采荞愣了半晌才忐忑说:“我…我指定是不能抛下阿娘和浦哥儿的。”
燕环简直被她气绝,“那又不是你的亲种,自己娘都不要了,你巴巴地替人家养个甚么劲!”
采荞语重心长道:“浦哥儿好歹是元家的儿子,我若将他养大,老了也好有人摔碗送葬。”
梁照儿不置可否,玉梳与她对视了一眼,默默摇了摇头。
采荞又道:“今日我来……是有一事要求照儿。上次确是我唐突了,只是到了如此地步我也是没法子。”
“直言罢。”梁照儿说道。
“我也想支个摊子到外头去卖些吃食。从前在营造处跟你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只是还不精……若是照儿肯教我些法子,来日我赚了钱必定日日孝敬着。”采荞断断续续说道。
恰逢沈度从桑老爷府上回来,他见采荞来了甩去一个不悦的眼神便到后头去了。
采荞被沈度一瞪,脊背有些发凉。她还记着那日在翠袖坊,沈度和玉松骇人的模样,忍不住抖了抖。
梁照儿轻声一笑,“行啊,你有自立的想法总归是好的。”
她抬手写下红丝馎饦的食笺,又道:“馎饦易做且爱吃的人多,你若是摆摊卖这个也好回本。”
采荞接过那食笺面上虽有不悦,却还是千恩万谢地走了。
沈度见状从后头出来,满脸不悦道:“你还真是大发善心,只盼着你别被这女人坑了!”
“不至于如此罢?”燕环说道。
沈度冷哼一声,“什么不至于,我瞧着她那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准没安好心。”
玉梳也劝道:“听她说些家长里短也就完了,怎得还真将方子给她了,这可是最要紧的东西。”
梁照儿道:“馎饦也不算个甚么稀奇吃食,做法本就不算难得,何况要紧的关窍我也未写在里头。只盼着……千万别是我想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