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来如意馆吃过饭的学子有考中的来报喜,也有未中的丧眉搭眼地跟在后头。
沈度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手里还提了一大袋子孛娄。
“外头人简直多得走不动,”沈度歇了口气又说,“桑老爷在家发了好大的脾气,吓得我不敢多言立刻就回来了。”
梁照儿问:“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他家的大郎君,原本以为能考中才叫了狮子头在家庆贺,结果没考中,正在家挨揍呢。”沈度回道。
谈笑间崔灼伸手去抓梁照儿的耳坠子,嘴里还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
崔璋从试院回来了,整个人都焕然一新,脚步稳健、身姿挺拔。瞧着他这模样,梁照儿便知他定得偿所愿。
“瞧瞧,你叔父回来了。”梁照儿挥舞着崔灼的小肉手冲崔璋打招呼。
崔璋接过崔灼抱在怀里,问道:“你猜是何名次?”
这话问的妙,不问考没考中只问名次,想来定是成绩斐然。梁照儿只看着崔璋并不应答,等着他继续说完。
只见他兴奋道:“解元,连上天都在庇佑我崔璋!”
梁照儿笑着说:“若非你下苦功夫,即便老天在上头卯足劲施法也没用。”
怀里的崔灼也感应到叔父的欢欣,正安安静静地盯着他,小嘴张得大大的。崔璋深深地看了一眼梁照儿,似有话要诉说。
“有什么要紧的就说罢,可是上京的盘缠不够,千万别抹不开面子。”梁照儿说道。
崔璋沉默半晌方道:“你可愿随我走,到汴京去?”
梁照儿闻言一时错愕。
沈度更是怒不可遏,若是给点银子能打发了倒不算什么,可这厮居然连人都想带走!
崔璋接着说:“如今中了举,往后再如何都不会差了。从前我说过替你挣诰命的事……仍作数,你不必再受累做生意。”
梁照儿语重心长道:“走?我怎么同你走呢,我置了地还成了亲。”
“我不在乎这些。”崔璋道。
梁照儿坚定地说:“可我在乎。我不觉得做自己喜欢的事是受累,何况我的亲人朋友都在这儿。”
崔璋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沈度沉着脸打断:“崔郎君好大的派头,我还在这儿呢。”
崔璋轻轻一瞥沈度,“她与你在一处不过是权宜之计,你什么也给不了她。”
这样的目光沈度再熟悉不过了,轻蔑中夹杂厌恶。他本想将崔璋丢到门外去,可又念及怀中的孩子才堪堪住手。
他强忍着怒意道:“走好不送。”
崔璋临走前掠过梁照儿身边时仍道:“你再好好想想。”
沈度攥住梁照儿的腕子将她带入后院,沉声问:“你当真要同他去汴京?他这明摆着是要你当老妈子替他带那小子,什么官职、诰命,那都是没影的事儿!”
梁照儿扭着手腕道:“你这是做什么,方才我不是说了不去吗?”
沈度急道:“你以为外头都是好人不成。”
梁照儿噗嗤一声笑了,“若我不这么以为,能将你就回来?”
沈度脸色缓和了些,又说:“不许打岔。”
“我还能去哪?这儿有我阿姊,有我师父,还有你,”梁照儿顿了顿,“命里来讨债的冤家,还能上哪儿去?”
沈度听了这话才开心起来,忽然又低下头去。
梁照儿问:“怎么了?”
他答:“不过那姓崔的小子说的也不错……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梁照儿掰正沈度的头认真道:“你给我的很多呀,瞧这店里店外不都是你在忙前忙后,打理得多好。”
沈度见她继续喋喋不休地说着,心中掀起一圈波澜。等再回过神来,他已经在梁照儿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那吻恍若一片柔软的羽毛拂过,让人心痒痒的。
半晌,沈度盯着梁照儿的眼睛认真道:“同我做真夫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