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怀青把车停在活动场地附近,开门瞬间,密集声流争先恐后涌上来。
姬寻关上车门,重新调整收音范围和增强强度。
小洋葱的声音因此无比清亮,通透。
“怀瑾只有一个。”小洋葱说,语气无限温柔缱绻,“怀瑾好。”
“很好。”姬寻戴上大墨镜,拎起盲杖推门下车。
很好,母大不中留。怀瑾老早言传身教过了。
姬教授把“母女关系”定义为一门成长性课程,从姬寻听得懂人话便给她灌输“她们是同学”的教育理念,说等小寻长大了,独立生活了,她也会从母亲这门课毕业,和小寻一起接受全新但或许截然不同的挑战。
现在看来,怀瑾的挑战难度可比她低多了。
“非常好。”欧理追上来说。
“嗯嗯,好好好,你多跟怀瑾说。”姬寻抽出侧袋的保鲜杯,“你喝,喝不完不准回去。”
这可是怀瑾满满的爱。
欧理接过水杯,“啪”,盖子弹开。
番茄酸完全覆盖了苹果的清甜,酸得刺鼻,酸得呛喉。
姬寻捏着鼻子打开视觉辅助,将听觉辅助增强范围改为【视野范围内增强】,增强幅度30%。
这样一来,她可以控制听哪里、听多少。当然,正常听力覆盖范围不受影响。
“啧,好酸。”小洋葱咋舌的声响格外清晰,“怀瑾没放米醋吧?”
放没放米醋姬寻不知道,反正她又不喝。
姬寻耸耸肩,附送一句忠告:“小欧,吃东西不要咂嘴,怀瑾不喜欢。”她更不喜欢。
喧闹环境同样让小葭受了惊,祁怀青忙着安抚小葭,倒没忘了姬寻,“小欧,你照护好小寻,拉着她,跟着我,咱们可别走散了。”
“好。”
小洋葱一只爪子搭上来,姬寻没接,抖开盲杖,兴味索然地问:“到底来了多少人?怎么感觉到处都是人?”
一眼扫过去,起码二三十道声流冲向她。
姬寻低头钉准地面。
但这样做的话,小洋葱的声音最清晰。
“五十……六十个人了,至少。签到流程好像蛮复杂的。先签名字,然后抽一张卡片,抽完卡片到另一张桌子上再选一张卡片。”
欧理四下张望,音源时高时低,随后凑近问道,“要不我们先去旁边,等人少再过来签到?”
“青青和小葭呢?”姬寻抬头找祁怀青。
祁怀青在安抚小葭,但收效深微,小葭呀呀大叫着。不得已,祁怀青把她带去一边。
坐了一路车,下了车冷不防进入嘈杂环境,出现应激反应在所难免。
实际上,小葭只是大喊大叫出声,并没有剧烈的肢体动作。
但异常的表现,或多或少地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多数人看出小葭可能与常人些微不同,
姬寻「视野」范围内,就有一两道非常不友善的议论声。
“有病吗这是?”
“像有病。神经病。”恶意满满的男声。
“不会是智障吧,要么就是那什么,自闭症?”
“对。”
“前几年有个自闭症网红,人家妈妈照顾得好,带出来不吵不闹,那出来也没关系。这种的……”
“还是绑根绳栓家里。”
“哎,别这么说……”
姬寻非常、非常不喜欢这样的说法。
“J?要去那边吗?”
小洋葱顺着她的“视线”往周边去,清透的声音泉水般荡清了耳边的污浊。
姬寻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我自己去,你等我一下。”
只是荡清了此刻的声音。
方才的还留在耳边,留在记忆匣。
姬寻握紧盲杖,听声辨位,灵巧地穿过人群,来到仍在肆意评头论足的两道声音面前。
“不好意思。”姬寻彬彬有礼地打断两人,“你们正在不友善地讨论我的朋友。我不喜欢你们的说法。”
“关你什么事?”说话的是男声。
“我曾经也被诊断为自闭症,但后来查明了,不是。如果我是的话,你们同时也在不友善地讨论我,我不喜欢你们这样讨论我。”
姬寻举起盲杖。
男的换上本地方言,骂了几句很不堪入耳的话,又忽然发现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瞎子啊。”
女生试图拉走他,“别说了,你过了。”
她没拉动那男的。
不过就算拉走了也没关系。
他的速度快不过姬寻。
空气中飘起忘了添加佐料的烤肉味。
很臭。
熏得姬寻往后退。
退了两步她停下来。
“小欧,唱首歌吧。”姬寻收起盲杖,转身埋进苹果味的怀抱里。
如果小洋葱和怀瑾修成正果,那小洋葱就是她小妈了。
小妈的怀抱靠一靠没关系吧?
怀瑾不会吃醋吧?
姬寻抬起头。
“哦对了,不准唱《圣母玛利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