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底下,她又抬脚踢我小腿:“你讲话文明点儿!”
我趴到桌面上抱着腿,疼得讲不出话,无比文明。我撩开裤脚给她看,好大一块淤青。
她比口型给我:“活该!”
这个恶毒女人!
——03——
暑假结束的前一周,我告别恶毒女人,独自回家探望老苏和老妈。
可是老苏老妈工作都忙,没工夫搭理我,只有小李乐见到我无比开心,但是小学渣要赶暑假作业,也没空陪我玩。反倒是我,被唐叔指派去给李乐辅导作业,辅导一个学渣的痛苦程度,丝毫不亚于陪女神泡图书馆。
恍惚间,我有种才出虎口,又入狼窝的感觉。于是,我暗暗发誓,明年暑假,坚决不要再回家!
至于北京,当然还得去。
谁让咱是个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就好一口儿痛并快乐着呢?
——04——
大二开学,我如愿转到视觉传达设计专业,第一堂课前,被老师叫上讲台做自我介绍。
我介绍完。
底下除了稀稀落落的掌声,还有三三两两的惊诧。大约,从本校王牌专业转到本校鸡肋专业,算得上是件稀奇事吧!
我不以为意。
昂首阔步走下讲台。
开学没几天,摄影社领到新任务,为校周年庆制作宣传视频。我负责主校区的日转夜延时拍摄工作。社长特别交代,尽可能多拍几个角度,以便全方位展现本校风采。
如此一来,工作量就很大。
好在,设计专业的课程设置,比临床医学轻松许多,而且距离校庆还早,我有大把时间来完成工作。
这天下午,上完最后一堂课。
我拎着相机包出门,爬上校园西边的小山丘,准备先拍一个大全景延时。
提前查过天气,知道今天天气不会差。果然,现在天空蔚蓝,白云朵朵,等会儿夕阳西下,整个校园会笼罩金黄,拍出来该相当不错。找好机位,架好相机,调好参数,按下快门,剩下的一切便交由时间。
日照西斜,层林尽染,整个校园都沐浴在金光之中。
便在此时,我忽然听到附近,有女生抽抽搭搭的哭泣。这哭声微弱,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似乎距我不远。
我努力压制好奇心,毕竟自己身处地界,乃是传闻不断,为本校广大师生津津乐道,号称“情人坡”的地方。万一我好奇心过头,看到诸如小两口吵架,女生躲在男生怀里撒娇哭泣这类场景,那该多尴尬?
可是这女生似乎颇有毅力,半晌过去,仍不罢休。
竖耳听,也不见有人安慰。
作为善良的当代大学生,我真怕她这样哭下去,会出个好歹。左右无事,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决定前往劝解一二。
——05——
转过几棵大树,绕开几块巨石,曲折小路尽头,一间小小八角凉亭里,我找到了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她。女生齐刘海,一身翠绿军装,是尚在军训的大一新生。她形单影只,周围并无旁人。
她哭得专心,并未察觉我走近。
能如此伤心,我猜想多半是分手。我有些犹疑了,寻常忧伤我尚能勉强排解一二,可分手乃是人生大事,我真不知该如何劝说。正在我犹豫不决之际,女生发现了我,止住哭泣。
“学长?”她泪汪汪的大眼睛望我。
“哦。”我下意识答应。是啊,去年我还是只小学弟,今年却已是可以被称呼为学长的人了。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她擦眼角泪水。
“没有。”我说,“只是听你好像哭了挺长时间的,担心有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
“谢谢学长,我没事,”她笑,“我就是军训太累,所以找个地方哭一哭,放松一下。”
还有这种操作?
我感觉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对眼泪的功用有了崭新的认知。
“这样啊,那我不打扰了,你继续。”说完,我转身想要离开。
“学长,”她叫住我,眉眼含笑,“你不用走,我已经哭好了。”
“哦。”我住下脚步,顿了顿,又想起还有相机要看顾,“不过,我还是得走,我相机还在那边放着呢!”
“相机?”她跑两步追上我,在我身侧,问,“学长是上山来拍照的?”
“对。”我答。
“我也喜欢拍照。”她说。
“是吗?那你平时都拍什么,风景?还是人文?”我诧异看她,对摄影感兴趣的女生可真不算多,尤其是在我们学校。
“让学长误会了,准确来说不是我喜欢拍照,而是我喜欢被拍,类似于我来当模特?”她蹙着眉,认真解释,说话时含羞带怯。
仔细看她,颜值确实挺高,属于乖巧可人的软妹子类型。
与女魔头唐雅是全然不同的气质。
“那你当模特,应该挺受欢迎的吧!”我客观陈述。
“谢谢,其实还好。”她笑得甜美,说话也更放开了些,“如果学长以后需要人像模特,可以来找我,我不收你钱的!”
“这么大方?”我也笑,“不过我平时主要拍风景,很少拍人像。”
人像,我还是更想拍女魔头。
——06——
延时还要拍很久,田姑娘也不急着离开,留下来与我并排而坐,一同眺望着余晖中的我们的大学。待陌生人,我从来话少,她似乎也享受安静。很奇特的,各自沉默,我俩竟都没感觉尴尬。
直到天色渐暗她才起身告别。
望着她下山的背影,我猛然觉得该提醒一句:“对了,给你个建议,以后如果你还想找地方偷偷哭一会儿,最好不要来这儿。”
她回眸,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这里是咱们学校著名的约会圣地,每个犄角旮旯都可能藏着人。”
她轻轻吐舌,说:“好吧,以后我再也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