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槐看着陆修闻,“分堂告诉我,前番去杀妙手观音的两个人都死了。柳裵失手,你接下来打算派谁去?”
禅柯寺内关于盛槐和柳裵的流言不少,陆修闻都听说了,“你想为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盛槐道:“想杀妙手观音必须先看穿她的伪装,这已是十分不易的事情。她身边有三司镖局保护,太侠盟也到了梁城。如果连我都杀不了她,禅柯寺就没有人能杀得了她。难道还要你这个老大亲自动手?”
陆修闻冷笑,“你可真是,自负的让人讨厌。”
邓明明现在是陆修闻的心腹,愤而出言,“别以为禅柯寺就你厉害,我们多派几个人去,就不信还会失手!”
盛槐淡淡道:“我即将突破第十六式。”
简短一句话,让邓明明和陆修闻同时保持了沉默。陆修闻不知道自己是该为禅柯寺添了一位强手而高兴,还是为自己多了一个敌人而担心。
邓明明的心情比陆修闻糟糕无数倍,他一直得意自己曾经打败了盛槐,而这个战绩将要被抹去。如果盛槐突破第十六式,他毫无胜算,只能苟存在巨大的阴影中。
陆修闻衡量再三,以公事为先,“就算你接手这桩任务,柳裵任务失败,死罪难逃。”
盛槐不肯退让,“他是我教出来的人,如今闯了祸,我理应同他一起承担。我会杀了妙手观音,用我的功抵柳裵的过,饶他一命,你以为如何?”
陆修闻心腔聚火,气得笑了,“如果你杀不了呢?”
盛槐面色未改,“如果杀不了,代价也由我来付。”
“盛槐!”陆修闻沉声怒喊。
从盛槐主动为柳裵承担起这个烂摊子时,他就已经非常生气。不是气盛槐的自作主张,也不是气没机会杀了柳裵。可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他无法清晰的判断。
陆修闻克制了情绪,说:“柳裵办事不力,我可以不杀他,但惩罚是必须的。”
禅柯寺的惩罚并不好受,何况柳裵如今还受了伤。盛槐态度强硬,“妙手观音的死足以抹平他的过错。”
“你还没杀了她呢。只不过让柳裵受点皮肉苦,你这也舍不得吗?”邓明明说不清是嫉妒还是恨,“若人人都像你这样,以后还有谁会守规矩?”
规矩是陆修闻的底线,这话一出来,让原本有些动摇的他坚持决定,表情变得阴沉。
盛槐走到陆修闻面前,附耳低语一句。陆修闻的脸色慢慢变了,惊讶,怀疑,盯着盛槐许久,开口让邓明明通知分堂放了柳裵。
“怎么就放了?”邓明明疑惑不解,也只能听命离开。
“勾魂簿真的在你手上?”
看到盛槐点头,陆修闻并没有想象中开心。常安毒发时他冷漠旁观,预料常安要死时,他也不曾伤心。但在此刻,他心中隐隐抽痛。
常安到死都不愿意告诉他勾魂簿在哪里,却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盛槐。
少时长大的情谊,还有夹杂在其中的脆弱爱意,早已在彼此憎恶中消磨殆尽。陆修闻心底的痛不知不觉蔓延,他急于转移话题分散这疼痛,“你为柳裵做这么多,值得吗?”
盛槐说:“谈不上值不值得。人跟人在一起,大多时候都是互相交换,我给他某些东西,也从他那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武功,金钱,□□,你甚至还可以拿性命去庇护他,给他这么多,你得到了什么?爱吗?”陆修闻看起来有些茫然。他不懂盛槐交换的勇气何来。
“我不知道。”盛槐是真的不知道柳裵是否爱他。
陆修闻一怔,神色些许黯然,“你怎么敢啊?盛槐,你不怕吗?”
盛槐没有回答,转身朝外走。陆修闻张口想问常安埋在哪里,但或许,常安的魂魄根本就不想看见他。
算了,算了。
直到盛槐走出去,陆修闻还是没有问出口,直到他死,也不知常安魂归何方。
房间外,邓明明见盛槐出来,立马迎上去问道:“你刚才跟陆修闻说了什么?竟然让他改变主意放了柳裵?”
盛槐看也不看他,径直向外走。邓明明紧跟上去,拉住盛槐。
昔日一桩情事,邓明明见过盛槐真正爱一个人的样子,这样的爱曾经心无旁骛的给过他。十七岁的盛槐年轻气盛,光芒耀眼,背后却是布满阴云。
从未享受过关爱和温情的盛槐不堪一击,那时他觉得好笑,一点点爱就能让这个震慑四方的少年失去方向。他在盛槐充满爱恋的目光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同时也变态般的想要快点毁掉这个少年,因为那种干净的爱意刺痛了他肮脏的心。
时隔五年,邓明明再次看到了那种纯粹的爱,只是再也不属于他。
“盛无渡的教条让你忠诚禅柯寺,这么多年你从不触犯规则,现在却为柳裵去承担罪责。盛槐,你跟他玩真的?”
盛槐斜眼看他,扯开他的手,“不要多管闲事。”
在某个瞬间,邓明明心里有过一丝后悔,更多的是嫉妒和怨怪,“你当初为什么没有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只要你对我再死心塌地一点,我绝对不会跟你分开。”
听到这样的话,盛槐觉得可笑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邓明明,“你现在在我眼里,也只是一株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