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年的笔袋里只有几支笔,说捡也好捡,但唯独有一块橡皮掉到了前桌同桌的椅子底下。
她伸手去够,但是总差一点。
眼看着就快要拿到了,面前的橡皮忽然被人捡起。
许念安蹲下拿着橡皮,与课桌底下狼狈的宋年面面相对。
宋年的脑子里顿时乱得很,不知为何,被杜平娜在全班面前这样羞辱她都没觉得有什么,但在看到许念安的这一刻,方才的那股奇异的熟悉感似乎在她心中作祟,将那种名叫委屈的情绪放大了些。
宋年赶忙从课桌底下钻了出来 ,许念安把沾了灰的橡皮放在手中擦了擦,轻轻地放在了她桌上。
“你怎么了?”许念安看着她凌乱的头发,宋年还以为对方是指自己到桌底下捡笔的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事”,上课铃随之响起。
可这之后老师的讲课声对于宋年来说犹如背景音,她脑海中满是杜平娜说过的话,宋年望着黑板,不知何去何从。
直到许念安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她才反应过来,手上随即传来一阵细密的疼痛。
宋年低头看去,自己右手食指的指尖已经被她抠得破了皮,血渗出来染红了周围。
如果不是许念安提醒的话,恐怕宋年得等到下课才能发现。
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宋年将手拿得更近了些,露出了自己伤痕累累的几根手指。
可奇怪的是,每每她的手指布满伤口,她不仅感觉不到痛,反倒还很镇静。
好像这样,能让她暂时放空,忘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
许念安递过来一个创口贴,宋年放下了手,没有打算接。
她不喜欢与他人亲近,交朋友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能尽量避免的交流,还是避免好了。
下了课,坐在讲桌附近的杜平娜把头转了过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宋年,用口型说着什么。
宋年抬头看了过去,身体止不住地小幅度颤栗。
杜平娜用口型说的是,我等你。
许念安似乎察觉到了身旁人的的异样,刚想开口问怎么回事,宋年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出去一下。”
她说完,许念安虽搞不清情况,但还是乖乖地站了起来,等宋年走出去,杜平娜那一伙人也跟着走了出去。
雨后天晴,不远处的操场上正有人在打篮球,还有人在跑道上拉手散步,欢快的笑声不停地钻进宋年的耳中,而她沐浴在阳光下,只感觉浑身冰冷。
清新的泥土味道弥漫在整个操场周围,不知不觉地,宋年走路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开始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可她放慢脚步,后背却被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身后的人推了她一把,笑声张扬:“快走啊,待会儿是语文课,我们得提前回去呢。”
宋年继续往前走,她们的目的地是旧教学楼一楼最尽头的厕所。
旧教学楼这几年一直在说就要被拆掉了,所以一般很少有人到这附近来,再加上没有监控,所以这里也就成了某些学生抽烟打架谈恋爱的地方。
垫后的女生把门关上,这里的灯泡年久失修,厕所唯一的光源就只有上面的小窗子里照进来的光。
“好久没找过你了吧?”杜平娜噙着笑,围着宋年转了一圈,用审视的目光将她看了一通,“为什么你总是不长记性呢?”
见宋年好久不回答,她把一只手搭在宋年肩上问:“我们吸烟这事,是你告老师的吧?”
杜平娜话音刚落,宋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肚子就被人重重地来了一拳。
身体比她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剧烈的痛意从肚子上蔓延,她一时间站不住,踉跄着后退到了墙边。
宋年靠着墙,抬眼一脸恨意:“不是我……”
每一次,这帮人都以各种理由和借口来寻她的麻烦。
不论那些事是不是她做的,她们总是不听辩白,自顾自地发泄自己心中的那些情绪。
发泄的对象就是宋年。
这个在班里看上去最没有朋友,也是最沉默寡言的她。
面前人依旧咄咄逼人,又是几拳落到了宋年的肚子上,她的手被另外两个人死死按在墙上,痛意从腹部传到全身,让她没有丝毫反抗的力气。
这堆人兴许是看到宋年这幅恹恹的模样,还以为是对方不把这当回事,一时气急,用拳头打还不够,
宋年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曾经有人来过这里听到过她求救的声音,那人举报给了老师,可最后她还是不停被打。
只要不出人命,老师是不会管的。
宋年认命般地死咬着嘴唇,忽然,所有人动作一顿,宋年大口喘着气不明所以,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宋年,你在吗?”
是许念安的声音。
杜平娜赶紧捂住了宋年的嘴,并用嘴型威胁她不许出声。
过了一会,门外的敲门声渐渐弱了,许念安没得到回应,他像是放弃了,疑惑地嘟囔两句转身离开。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杜平娜重重地松了口气,她抬手看了眼手表,才发现上课时间快到了。
刚才那两个人听到敲门声,一时竟忘了抓住宋年的手。
失去钳制,宋年顿时失力跪坐到了地上,地上的尘灰被她跪得飞扬起来,飘在空中。
杜平娜蹲下来,一改刚才的凶狠模样,笑眯眯道:“宋年啊,快上课了,我们现在回教室,你就休息一下,等我们快到教室了你再回去好吗?”
听上去是询问,但对于宋年来说,这不过是活脱脱的威胁。
为了不被老师找麻烦,她们每次都要求要和宋年一前一后回教室,以免引起他人怀疑。
宋年的头发被汗沾湿,胡乱地搭在她脸上。
听了杜平娜的话,她的脑子里十分混乱,只能闭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杜平娜笑了笑,拉着好伙伴的手轻快地走出了门,就好像她们刚才只是一起去过什么好玩的地方。
门被推开,阳光照了进来,但宋年坐的地方刚好背阳。
她就这么与温暖擦肩而过。
隔了好久宋年才缓过来,她强忍着疼痛,用手撑着地面站起身来,来自教学楼的上课铃此刻刚好响了起来。
语文老师总是会拖堂,被人举报后就不再拖堂了,所以要求班上同学必须早到五分钟。
迟到了的有惩罚,当场背一篇老师指定的文言文,背不出来的就罚抄。
宋年拖着沉重的步子挪到教室门口,在老师讲得正激昂时弱弱地喊了声“报告”。
语文老师忽地被打断,本来就不爽,看到来人是宋年后,怒气仿佛立刻有了发泄处。
他拿起手边摆放的几本语文书,挑挑拣拣后终于停在了一篇文言文面前。
“宋年,鸿门宴会背吗?”
“会。”
“那你就把鸿门宴全文抄五遍,明天上课之前我要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