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雪姨突然拔高的音调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小鸟。
“要不是怕别人说闲话,我恨不得他们下火车当天就拜堂。”雪姨狠狠瞪了尔豪一眼。
“书桓,你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方便,打个电话说下订婚的事情。”雪姨突然换上柔媚的腔调,眼角的鱼尾纹跟着弯成笑意。
如萍碰了下书桓的手肘,“书桓,我妈在跟你说话。”
书桓的失神被如萍打断,突然愣过神。“哦……嗯……还没有说。”
雪姨突然把咖啡杯重重的砸在茶托上,深褐色的液体溅在桌布上,晕开一片丑陋的污渍。
“什么叫还没有说,我们如萍为了去绥远找你,差点连清白都没有了,一个不怕上战场的男人,难道怕负责任吗?”雪姨的话,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扎进书桓的心里。
“妈,你别这么说话,书桓也是刚才绥远回来,太累了。”如萍起身拉住雪姨的胳膊。
“陆伯母,对不起。”书桓抓起沙发上的灰色外套,目光闪躲着,“我这就回去和家人说一下订婚的事情。我先告辞了。”他几乎是逃似的冲出门。
雪姨看着书桓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天天跟丢了魂一样,只有我为这个家操心劳肺,还不讨好。”
她突然转身向如萍,“你要是有依萍那个小贱人半点手段……”手指不停的戳着如萍的额头。
话未说完突然顿住,“必须趁着打铁,明天我就带你去永安百货订婚纱,把上海滩最好的裁缝都请来。”
“趁着绥远的事,都还记得。”雪姨突然在如萍耳边放柔了声音。
书桓攥着外套纽扣逃出陆家大门,凉意顺着领口灌进脊背。梧桐叶泛着水光,像无数只半阖的眼睛。
“差点连清白都没了……”雪姨的话在耳边炸开,如萍在战火中奔向他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穿得像个乡下姑娘,裤子染着硝烟与尘土,发丝凌乱却固执,可当他抱着如萍时,眼前又闪过依萍站在大上海舞台的模样,月光白的旗袍衬着冷冽眉眼,像永远够不着的月亮。
他忽然想起在绥远的那天,听到别人说女朋友来找自己,满脑子都期望的是依萍,如今面对如萍的深情,他扯松领带,在空荡的街道上轻声自嘲:
“何书桓啊何书桓,你究竟想要什么?”
“你真是个懦夫..."
如萍把命都给了我,我却连一个承诺都给得这样勉强。可当雪姨提起“负责任”时,想的竟是那天在陆家,依萍脸上嘲讽的笑和那句:“战地英雄,情场老将。”
车轮碾过水洼,污水溅在裤管上,像极了此刻肮脏的心思。
“去...去外滩吧。”他终于对车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