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密集训练,依萍感觉自己仿佛脱胎换骨。从采访应对到舞台表现,她像一块被精心打磨的玉石,逐渐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天色已晚,华灯初上的上海滩被一层朦胧的雾气笼罩,街边的霓虹灯在雾气中晕染出迷离的光晕。
依萍紧了紧身上的披肩,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低头翻看着手中的乐谱,脑海中回响着陈教授的指导——“音乐是表达你的心。”
突然,她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隐约还有几声不怀好意的低笑。
她的心猛地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乐谱的边缘。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闪出几道黑影,迅速将那几个尾随的小混混按倒在地。
整个过程快得几乎无声无息,依萍只听到几声闷哼后,街道又恢复了平静。
“陆小姐,您没事吧?”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萍回头,发现是阿诚,正恭敬地站在她身后。
“没事,你们也要注意安全,他们的人都是亡命徒,”依萍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微扬起。
阿诚点点头:“还是原计划。”
依萍心中一暖,轻声道:“替我谢谢他。”
水晶吊灯将整个宴会厅映照得波光粼粼,香槟塔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宾客们身着华服,举杯交谈,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水与鲜花的芬芳。
乐队奏响了一段悠扬的前奏,全场灯光渐暗,只留下一束追光落在舞台中央的帷幕上。
依萍站在后台落地镜前,指尖轻轻抚过裙摆上的水晶,每一颗都折射着细碎的光,像极了那个雨夜里她在大上海门口独自等待时,霓虹灯映在泪水中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医院里点滴落下的声音,能感受到方瑜握着她手时的温度,能想起那个在雨中为她撑伞的身影——既明站在她面前,对她说:“白玫瑰的刺在温室里也可以软一软。”
从大上海的歌女到华明唱片的年度新人,这条路她走得跌跌撞撞,可如今,她终于站在了这里。
“陆小姐,两分钟后上台。”工作人员轻声提醒。
依萍睁开眼,镜中的自己妆容精致,眉眼间褪去了曾经的倔强与防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后的从容。她忽然想起妈妈的话:“依萍,你要相信,苦尽会甘来。”
是啊,苦尽甘来。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花期早已被命运碾碎在泥泞里,可如今,她却在灰烬中重新绽放。
门外,乐队的调音声隐约传来,宾客的谈笑声像潮水般起伏。她的心跳微微加速,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期待——今天,她不再是谁的附属,不再是“白玫瑰”,而是陆依萍,是她自己。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那里早已结痂,却成了她最坚硬的铠甲。
“该上场了。”她对自己轻声说。
帷幕之外,是属于她的星光。
“女士们,先生们,下面是我们的重头戏。”主持人声音激昂,“欢迎华明唱片年度最佳新人——陆依萍小姐!”
帷幕缓缓拉开,依萍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她身着一袭银白色鱼尾长裙,裙身上缀满细碎的水晶,随着她的步伐流转出星河般的光芒。乌黑的头发被挽成优雅的发髻,鬓边垂下几缕微卷的发丝,衬得她脖颈修长如天鹅。她的妆容精致却不浓艳,唇上一抹淡淡的玫瑰色,与耳垂上那对珍珠耳坠相得益彰。
全场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尤其是台下的《申报》记者——书桓。
主持人继续说道:“今天,陆小姐不光是亮相,更是要为大家预告她的首张个人专辑——《花》 ”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和惊叹声。依萍微微一笑,走到钢琴前坐下,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
当她的指尖落在钢琴键上时,书桓突然想起那个雨天,他在报社楼下看见浑身湿透的依萍。当时她的手指也是这样苍白。
而现在,这双手在黑白琴键上翻飞,像挣脱牢笼的白鸽“大上海的霓虹谢了又亮……”
她的歌声响起的瞬间,书桓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这个嗓音在无数个深夜梦到过,带着哭腔的,愤怒的,疲惫的……却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澈得像是淬过火的琉璃。
“大上海的霓虹谢了又亮,
百乐门的唱片转着忧伤。
我踩着玻璃渣/拾起褪色的红头绳,
系在手腕上当作战利勋章。
他们说玫瑰该开在温室啊,
可我偏要 在裂缝里发芽。
用一身尖刺换半寸月光,
等夜风来吻我的伤疤。”
琴声如流水般倾泻而出,依萍的嗓音清澈而富有感染力,仿佛能穿透每个人的心灵:
歌声戛然而止,余韵却久久萦绕在宴会厅中。宾客们意犹未尽。
掌声如雷轰鸣,书桓却听见记忆里自己冷酷的声音:“你根本不爱我,我就是你报复陆家的工具。”
现在舞台上的依萍正在鞠躬,腕间的疤痕在聚光灯下清晰可见——那道伤,有半寸是他何书桓亲手划下的。
当依萍的目光扫过全场时,书桓迅速退后两步,想让自己完全隐没在黑暗里。
他早该明白的,冻土里挣扎出的种子,终究会长成不需要任何人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星辉璀璨,而属于依萍的舞台,才刚刚拉开帷幕。
掌声渐渐平息,主持人微笑着宣布:“接下来是采访时间,请各位记者有序提问。”
镁光灯再次闪烁,前排的记者们纷纷举起话筒。
《新华报刊》的徐记者率先起身,推了推眼镜:“陆小姐,您的表演令人惊艳。从大上海的歌女到华明唱片的年度新人,这一路走来,您最大的感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