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声阁皱眉,挥手制止了。
他半响没说话,问了个似乎有些不相关的问题。
“科想需要赔付多少违约金?”
他知道个大概,但是更具体的由财务那边算出。
特助没有丝毫犹豫地报了一个数字。
呵,赵声阁心里冷笑了一下。
明隆作为能源行业的龙头企业,无数公司挤破了头想上来合作,分得一杯羹,就是因为事成后分得的利润是天价的。
同样,解约后所赔付的违约金也是天价的。
就科想这种刚刚起步的小企业,足够赔得大半年资金流水链断裂,公司出现不小的运作问题。
具体撑不撑的过来,还要看掌权人的能力和手腕。
特助偷偷去看上司的脸色。
对方似乎正思考着什么,视线移到窗外,眼神莫测,像一尊巍然不动的山峰。
随后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连个目光都没落过来。
特助鞠了一躬,抱着文件利落地转身离开,刚准备把门合上,就听到上司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把科想赔付违约金一栏从解约函里划掉,让公关部不要对外说明解约原因,签好了给对方送过去。”
送到哪里他没明说,特助一下子意会了,做了记录。
赵声阁顿了一下,略做思考。
“另外,把陈挽在袭击里救了我的事公布出去,具体细节不要公开。”
特助听着对方的指令,脸上是了然的表情,心底却对第二条指令的动机略有惊讶。
“是,赵总。”
他不敢胡乱猜测,步履匆匆地走了,赶着去同各部门落实处理。大门一关,办公室里又安静下来。
赵声阁看了看手表的时间,给谭又明回了个电话。
接连着响了十来声,对面才接通电话。
接电话的是沈宗年。
赵声阁似乎早料到这个点谭又明不会醒着,听到了沈宗年的声音并没有意外,单刀直入地问到。
“人怎么样了?”
对面也丝毫没惊讶他开口就问这个。
“听说昨天半夜烧退了,伤口也消炎了,再住院打几天点滴就能出院。”
赵声阁没说问谁,沈宗年也没说是谁,他们都心照不宣。
陈挽昨天烧得早,卓智轩把人送去医院的时候才不到十一点,谭又明早把陈挽当了朋友,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快凌晨,还仗义地亲自去看了一眼。
当然,是沈宗年开的车。
他在医院病房听着那两个人讨伐赵声阁到一点。
对面的人听到消息似乎略略松了口气,随后电话两头都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沈宗年开了口。
“你这次干得不地道。”
是客观陈述的点评。
赵声阁点了支烟,两根手指夹着,放在唇间吸了一口。
“我也不想的,但他不愿意。”
他这样同对方解释,心里却是明白的。
其实并非只是陈挽主动跟他划清界限的缘故。
他的眼神在缭绕的烟气里望向窗外,想起对方被暗处枪口瞄准时,他心底那阵几乎要肝胆欲裂的惊惧。
还有对方说自己确实贱命一条时,看向他的淡淡微笑。
直到现在想起来,赵声阁都还会有怒火隐隐涌现的感觉。
现在这一切便是惩罚。
沈宗年听到这个答案有点无言以对,那种目睹谭又明一意孤行最后任性闯祸的头痛感好像又出现了。
但谭又明跟赵声阁远不是一个量级的,后者成熟稳重,深谋远虑,通常都是大局的执掌者,但某些时候偏执狠厉起来,破坏力远超前者。
他心底默默替陈挽担忧,赵声阁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但他还是郑重地再三提醒了对方。
“别太过火。”
“不要毁了陈挽的前程。”
否则谭又明和卓智轩可能会跟你绝交,他在心里想。
沈宗年知道赵声阁变态的毛病,担心他把对方的羽翼一根根剪了,囚禁在笼中当成金丝雀饲养。
这是对待玩物的手段,不是对待爱人的。
他不清楚陈挽在对方心中的位置,于是干脆友情提醒。
若是沈宗年知道赵声阁几分钟前刚刚免了科想的违约金,恐怕就不会多费这几句口舌。
有些爱意,裹着凶狠和咬牙切齿的外壳,内里实则充斥着恨铁不成钢的痛惜和无奈。
说着要下重手,巴掌高高扬起,落下的时候却未必真正见血。
赵声阁知道特助那番传话隐隐偏向陈挽,那个人似乎永远这样的魔力,能让所有人暗含欣赏,心生恻隐。
每个见到他的人,基本都会想着帮他一把。
可大部分人似乎都忽略了,若不是处在最高位的人生了恻隐,这些“帮助”又怎会奏效?
但惩罚还是要有的。
他刚才的那些话,可不都只是出于好意。
就看看陈挽能不能接收得到了。
电话挂断,赵声阁把烟按进烟灰缸里,将面前海油隧道的文件放进了抽屉,随后轻轻合上。
烟头顶端微弱的火光翕动着闪烁,慢慢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