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这段路不会这样拥堵,更何况他特意避开了高峰期。
他心里估算了下距离,刚想请司机停车,自己走两步过去,就听到对方略带诧异地开口,伸手指了一下。
“咦,前面畀封堵嘞。”
陈挽目光一凛,他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看到明珠大桥步行栈道的前段似乎被封住了。
这种情况不多见,一般出现在重要商业人士或上层领导来访时,陈挽某次陪同外宾参观时就封过路段,是出于安全考虑。
这封锁只是暂时限制行人入内,并不影响桥上车辆的通行,对交通不造成任何阻碍。
但路边有人停车好奇张望,引得后面也有车效仿起来,一时间通行有些缓慢。
司机问陈挽要不要换个地方等人,还好心给出了几个适合约会的地点,陈挽却统统听不见了——
他在被封锁的步道前,眼尖地看到了明隆的车。
“就在这儿下吧。”他轻声说。
司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陈挽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对方听清了,有些不解地缓缓把车靠到路边。
车停稳的瞬间陈挽就开了车门,匆忙说了感谢。
那个人还是先一步到了,还提前封了路段,说明到了恐怕不止十分钟。
陈挽有些懊恼,后悔没再早一个小时出门。
他顶着司机疑惑的目光,越过斑马线与车道,大步朝不远处的栈道走去,一开始只是步伐稍快,后面已经逐渐成了小跑。
他越跑越快,心底有情绪正逐渐晕开,鼓锤着他的胸膛,随奔跑时渐快心跳,共同发酵成一种迫切。
他突然好想见到赵声阁。
穿着西装不便跑动,陈挽干脆脱下了外套,挂在臂弯间。他在空空如也的人行道上奔跑着,途经的树影与他交错,都变得斑驳模糊。
这个举动十分醒目,他又相貌出众,四周围观的人也注意到了,纷纷投去注目礼。
陈挽已经顾不上了。
他满脑子只有赵声阁究竟等了多久。
跑到栈道处,他同为首的保镖低语几句,对方立马深鞠一躬,做出“请”的手势,朝他拉开了封锁的黄线。
于是身后那些目光纷纷转为呆滞。
“赵总在前面等您。”保镖恭敬道。
陈挽点点头,脚步不停。
他的目光已经盯在了十多米之外——
石子铺就的小道在阳光下闪着光,延伸至了转角的景观喷泉。
环绕喷泉的花圃旁,一道挺拔的身影伫立,正朝着江面的方向。
从陈挽的位置,只能看到对方一点背影。明明放慢了脚步,心却跳得愈发剧烈,让他快要无法思考。
他静静盯着那背影,努力平复奔跑后急促的呼吸,缓缓走近。
越是靠近,他越能看清那个人的一切——对方撑着栏杆的动作,看着江面的冷峻侧颜,眸子淡淡垂着,有种永远让人摸不透的威严。
赵声阁穿了件长风衣,看起来也特意打扮过。
明明很日常的衣着,依旧被对方穿出一种上位者气质,将本就平直的肩线修饰得愈发凌厉,配上高大优越的身形,像只睥睨众生的狮子。
但无法否认真的很顶。
陈挽没见过赵声阁穿风衣的样子,此刻目光完全移不开,看得呼吸都窒了片刻。
与之相对,脚底下像是生了根。
他们相距仅仅十米不到,陈挽却突然退缩了。
明明昨夜才独处一室,两人甚至做了异常亲密的事,相互挑逗着欲望,翻来覆去地拥吻,解过对方的衣扣。
但此刻正式见面,对方衣冠楚楚,神色如常,那一切又好像成了不宣于口的秘密,被埋葬在记忆里。
他甚至怀疑那些事是否真实发生过。
赴约前有多迫切,有多期待,做了多么充足的准备,真正见面时就有多近乡情怯。
陈挽下车时跑得急切,现在却再迈不出第二步。
他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十秒后必须走到那人跟前,礼仪得体地打个招呼。
赵声阁却在这时回了头。
两人的目光顿时撞在一起 ——
心脏跳得像要破出胸膛,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二人,连天边的飞鸟流云都停止了运动。
陈挽的大脑刚空白一片,就看到对方移开了眼。
赵声阁没看他的眼睛,而是勾勾手示意他过去。
他目光下移,注意到陈挽今天的穿着后,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
陈挽感觉对方的眼神一瞬间锐利起来,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感觉对方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整整十几秒,甚至更久,看得他头皮发麻。
他像被洞穿了躯壳,有种无处遁形的窘迫,甚至疑心自己在着装上出了什么纰漏。
是领带系得不够正,还是裤脚在奔跑时沾了灰?
陈挽差点想低头再整理仪表,最后忍住了,努力压着心悸,一步步走上前去。
心跳得太快,每一下都震耳欲聋,他怀疑对方已经听见了。
赵声阁低着头,目光落在他手腕的袖扣上,又去看他搭在臂弯处的西装外套。
陈挽走近了,他便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这一次目光没有再移开。
他说:“陈挽。”
赵声阁说话的声音很有磁性,尤其是叫陈挽名字的时候。
这一声被江风带走了尾音,又原封不动送还到名字主人的耳朵里,酥麻又后劲十足,呼吸的热度都好像被传了过来。
不知为何,陈挽心脏和身体的战栗,都随这声呼唤渐渐平复,缓慢地归于原位。
他突然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
三个月前的科考船上,他们也是这样面对面站着,在无人的甲板上对峙,连最后的告别都散在了海风里。
只是那时船只途经处暗潮汹涌,远没有此刻浪静风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