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个公子妇人,不愿离去他还能赶上一赶,可这位老者,实在是令他难办。
“咦,这位不是蔡大师吗?”坐在距离二楼楼梯口最近的一名茶客似是觉察到动静。
与他邻座的一人道:“蔡大师?是何人?”
先前说话的茶客又道:“你连蔡珍,蔡大师都不知道?还来这里听曲?你听得懂吗你?”
邻座人有些怒气:“谁规定不知蔡大师是何人就不能来听曲了!”
此二人发出的动静不小,二楼的其余人也听到了,他们一轰而起,纷纷凑到老者身前。
坐在二楼正中位置弹琴的杨沁茹心有疑惑,遂停下不断拨弄琴弦的双手。
李福贵见状,擦拭着额头冒出的薄汗,穿过人群,来到杨沁茹面前道:“东家,都怪我。不该让那名老者上来的。”
杨沁茹问道:“那些茶客,他们方才称那名老者为什么?”
李福贵思索后道:“蔡大师……对!他们称呼老者为蔡珍,蔡大师。”
杨沁茹平稳的呼吸一乱,她快步向老者走去。攘攘围着老者的茶客们在见到杨沁茹后,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杨沁茹声音里带有三分感慨、三分激动:“蔡老师,您还认识我吗?”
蔡珍定定看着杨沁茹道:“五年不见,你的琴音,又得精进。”
杨沁茹对蔡珍一拜:“多亏老师教导。”
蔡珍摇摇头:“是你天姿绰约,我仅教你三年,便得此成就。若下苦工,不出十年,你的琴艺便可超过我。”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这位老者正是皇城最为著名的琴师蔡珍,门下弟子无数,其首徒谢氏学琴三十年也不过得蔡珍六七成真传。可即便是这六七成真传,也让谢氏一跃成为王宫贵胄的座上宾。
但现在,蔡珍竟对这弹琴的妙龄女子如此认可,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十年后也只有二十五岁。二十五岁便能超越蔡珍,简直匪夷所思。若是此话出于他人之口,定无人相信,可这话正是蔡珍所说,众人不得不信。
“老师谬赞。”杨沁茹让李福贵搬一把椅子来,好让蔡珍坐下。
待蔡珍落座,杨沁茹才回到琴旁边,重新开始弹奏另一首曲子。
她十指在琴弦上飞扬,一改以往的轻柔舒缓曲调。琴音如泣如诉,时而婉转低回,时而高亢激昂。
在座的茶客无一不动容,有几个多愁善感的妇人在曲毕后颊边多出几道泪痕……
蔡珍造访沁凌楼的消息不胫而走,沁凌楼内弹琴的女子是蔡珍得意弟子的事也人尽皆知。
这下可好,原本座无虚席的茶肆更为拥挤了。日子在悠扬的曲调里过得飞快,眨眼间,一个月已过。
在这一个月里,沁凌楼也发生了少许变化。茶肆内的客人一如既往的多,改变的是茶肆外的客人。这些客人在沁凌楼侧边排起两列长队,每列都至少有三十人,队列的尽头是沁凌楼新开的小窗口,用以售卖外带的油茶。
队列里,男女老幼皆有,他们在排队时互相分享着自己心里最为属意的那款油茶。
只听队列里的一名年轻妇人道:“起初我也是随夫君来听曲的,并不在意油茶,没想到自从饮下玫瑰油茶后我的皮肤细嫩了不少,就连同手上反复发作的的湿疹也大好。”
一位牵着稚童的妇人道:“我这孩子,自从入夏胃口总是差,挑食挑得紧,竟只愿喝这里的牛乳油茶。我那日尝上一口,果真极为醇厚香浓,难怪孩子喜欢。”
旁边佝偻着脊背的老者道:“待你们到了我这个岁数,就会知道紫苏油茶才是最好。连续喝下几日,把我多年的便秘都治好了。”
又有一年轻女孩低声道:“还是艾草油茶好,饮用后我月事都不疼了。”
“这算什么,偷偷告诉你们。”一个中年妇人刻意压低声音,“我夫君是当朝文官,整日里和文书打交道,老早就谢顶了。近日喝了芝麻油茶,他光秃秃的头顶竟是生出少许绒毛。这不,天天都让我来这买上一碗。”
“可惜的是,此处排队只能买到油茶,不能买到油茶炖鸡。”一个年轻男子叹道。
“什么油茶炖鸡?”好几人同时发问。
年轻男子瞪大眼睛:“你们居然不知道?就在几日前,沁凌楼又推出了油茶炖鸡、油茶面、油茶烤饼这些。”
刚得知此事的人纷纷下定决心,明日里定要一早就守在这沁凌楼门前,必要尝尝那新推出的佳肴。
……
午后,天气异常炎热。
灼热感透过轻薄的丝屡鞋底传至凤凌足心,让她不由地加快脚步。刚处理完沁凌楼的事宜,她沿着小道走回暂住的宅院里。
推门而入时,直接与一双激动的眸子对上视线。
站在门内的杨沁茹神采飞扬:“凌姐姐,你知道吗,我方才去找那姓谭的了!”
凤凌的手还贴在门上,一时之间没能想出杨沁茹口中那姓谭的是谁。
杨沁茹把她拉进自己的房间,嘴笑得几乎难以合拢:“就是那个谭老爷啊!我还清他的一千两了,凌姐姐你可不知道他的表情,足足像是见着鬼了一般。”
凤凌恍然大悟:“原来你说的是他啊。沁茹妹妹,恭喜你得偿所愿,只两个月就将一千两还清。”
“对……对……”杨沁茹脸上的笑意未散,眼眶却隐隐发红,“没想到……我真的做到了。或许不久后,我就能赎回祖宅了。这也多亏了凌姐姐你。”
凤凌感慨道:“无你的琴音,我的油茶也难以在一开始便有这么多人捧场。我们这就是‘合作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