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我去!”三眼说道,或者,这是一种恳求,恳求周天钰让自己亲手了结了仇人。
这是唯一一次的机会,他从腰际掏出枪来,紧紧握在手中。
“他杀了我妈妈。”三眼咬着牙,提起妈妈,他的眼眶就红了一圈,瞳孔潮湿,像漫进了无数的水流。
那是奶水,妈妈的奶水,将他哺乳,将他喂养。他长大成人,始终被束缚在笼子里,像牢一样的笼子里。他偶尔可以出来,跪着爬在地上。他的脖子上套着一根锁链,辜二爷就坐在他的脊背上,发出驾驭的响亮的声音。他像妈妈一样快速爬动,他被迫看着妈妈呜呜地痛叫。
周天钰没有动,他叫三眼搡回了车里。
三眼转身,迎着对面的太阳,直冲向坐在公共椅上的辜二爷。
辜二爷毫无防备地,被三眼猛地拉走,拖拽着进了偏僻的小路。
周天钰什么都看不到了,那里有一丛巨大的灌木,树叶短却茂盛,碧绿得刺人的眼。
不多时,发出砰一声枪响。三眼终于出来了,他身上都是血,前襟几乎湿透了。
傅景沂带着小厮冲进灌木丛的时候三眼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惊恐地瞪着大眼睛的悲哀的死尸,辜二爷的死尸。
应歌凤坐在车子里瞧着这一切,他只是笑,觉得痛快。他握住周天钰的手,而后懒洋洋地靠进他怀里。他滑落下去,仿佛肃清了一件什么事,他变得极其轻松,愉悦。他躺在周天钰的大腿上,搂住他的腰。他又闻到了一股脂粉香,像从前在堂子里,他要涂脂抹粉,他要穿着小而紧的衣裳,他要给什么辜二爷傅三爷张四爷烧烟泡。银盘擦的锃亮,高玻璃灯点着,搓好的烟泡都搁在翡翠的烟缸里。浓郁的雪白的雾气腾起来,他分辨不清哪个是哪个,他们都在欢笑,他们都叫他婊子。婊子你过来,婊子你脱衣服,婊子哈哈婊子!
应歌凤不想了,因为他让周天钰抱进了怀里。
三眼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上车,他身上带着一股腥甜的血味,多么动人,多么有趣。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辜二爷怎么能想到,自己竟死在这条养了十几年的狗手里。
而这狗,变成了兵,是他嫖的婊子给的机会培育出来的兵。
“今儿天真好!”应歌凤睁开眼睛,看着周天钰。周天钰朝他笑,俯身亲他的嘴唇。
他们一起晒在太阳底下,最崭新,最洁净的太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