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雾跟着女人的背影走进了屋子,房间的装修和这个小区一样的老旧,90年代的装修,深绿色的灯罩里是梨状电灯泡,有几分复古的味道。
女人换上拖鞋,卜雾和李祠昇也跟着换上拖鞋,卜雾挑了一双印着兔子图案的黄色拖鞋,李祠昇穿的黑色普通拖鞋。
“妈妈做好饭叫你们,快去写作业。”女人拿起茶几上搁置的肉类和蔬菜,走向厨房,脚步一顿,脖子转成一个扭曲的弧度,看向他们说道。
卜雾点点头,女人才走进厨房,拉上玻璃隔断门阻挡等会做饭会出现的油烟。
她打量着这个出租房,应该是三室一厅,悄无声息地推开每一个房间查看,门上有奖状的是罗佳月的房间,房间里有蜘蛛侠海报的是罗郁林的房间,房间干净得没有一丝杂乱的是主卧。
和李祠昇交换过眼神后,卜雾和他各自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整理信息。
轻轻阖上房门,卜雾本想反锁,却发现锁是坏的,锁不了门,随即感到一阵恶寒,这窒息的掌控欲,李祠昇那边的房间应该也锁不上门。
卜雾推开衣柜,里面的衣服都很朴素,只有黑白灰,唯一亮眼点的还是一件溅着墨水污渍的浅蓝色连衣裙,裙子还被剪了好几道口子,根本不能穿出门,但它依旧存在在衣柜中,它没有向其他衣服一样挂起来。被主人细心地叠起来,放在柜里深处。
枕头上还有几点褐色的血迹,应该是沈佳月睡觉的时候上火流鼻血留下来的痕迹。
书桌旁边有个定在墙上节省房间空间的书柜,里面堆满书籍,书柜旁边的白墙上贴满一大片的奖状,获奖者无一例外地写着“罗佳月”的名字。
摆在桌面上的相框里放着他们一家的全家福,父母的容貌被虚化,站在坐着的罗郁林和罗佳月的背后,母亲的手搭在罗郁林肩上,父亲的手挽着母亲的手。
罗佳月在他们三人之间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卜雾看着照片中罗佳月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摆出难过的表情,内心有种异样的感觉,她也感同身受罗佳月沉闷的心情。
卜雾拉开书桌下的抽屉,在堆起来的试卷里寻找线索,罗佳月的成绩很好,门门都有不错的成绩,作文写得也好,但基本都是照着标准答案的模式写的,没有分毫的其他情感。
她在最底下的试卷里找到几张泛黄的试卷,应该是小学的卷子,罗佳月所有的书本笔记和试卷都保存得很好。
经过岁月的洗礼,纸张变得脆弱,稍微使劲就能捏碎,成绩栏用红笔打上100分的分数,旁边一笔一划规整地写了两个字,郑雯,应该是“妈妈”的名字。
翻了好几张试卷,家长签名几乎都是“郑雯”,只有一张是罗佳月父亲签的,草草地写下三个字,罗建忠。
房门无声地被推开,一道隐忍怒气的女声从卜雾身后响起,冷不丁地吓了她一条。
“罗佳月,为什么还不写作业?”
卜雾快速地在脑海搜寻理由,道:“快月考了,我想看看试卷复习一下。”
女人语气和缓下来,“先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完再复习。”
卜雾回头看向换上围裙,手里还握着染上鱼的血迹的菜刀的女人,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好的,妈妈。”
房门重新合上,卜雾从书包里拿出作业,罗佳月的记事本上写清楚了每天的作业是什么,可以看出来她是个有规划的女生。
卜雾高中成绩还行,就是数学差得要命,她看见数学就头疼,准备写罗佳月这一学霸的作业的时候她很心虚,总觉得自己在这上面迟早露马脚。
但一握上笔,卜雾就感觉脑子自动浮现出解题思路,像是罗佳月本人附体了一样,控制不了自己,刷刷地写个不停。
终于写完作业,刚放下笔,卜雾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门外便传来女人叫吃饭的声音。
走出房门,和对门同样刚出门的李祠昇对上视线,一前一后地走到客厅,在坐在餐椅上,等待女人端菜出来。
卜雾想去帮女人端菜,被李祠昇拉拉衣角,他微微摇头,小声道:“她享受照顾我们的过程,你去了她会不高兴。”
卜雾想这女人的怪异举动,确实,这是她能证明自己在这个家是无可替代的存在的不多途径中最为重要的一条,或许这就是只能依靠丈夫的全职主妇的不可见的悲哀吧。
她只能靠教育出优秀的孩子,洗好每一件衣服,做好每一顿饭,打扫干净房屋来提高自己在家里的存在感。
如果有尊重她,心疼她的丈夫那还好过些,可是生活中的大部分全职主妇只能过着看唯一经济来源的丈夫的脸色行事的生活,也许一开始还能维持好男人的表象,时间一长,原形毕露。
生活费是不会主动给的,每次都像个大爷一样等着她要,还要顺嘴说教一顿,稍微顶嘴便被讽刺你以为你是靠谁养着的。
卜雾见多了这种家庭,忍气吞声地度过去占大多数,只有少数的妇人能果断地将系在身上的围裙甩到丈夫脸上,潇洒离开这段不断吞噬她的生活。
联想得太远,卜雾收回四散的思绪,看向桌面上的食物,看清食物的模样,她宁愿两眼一抹黑地昏死过去,也不愿吃下去。
鱼肉半生不熟地躺在铁盆里,鱼鳞都没刮干净,还湿润着的鱼眼珠还死不瞑目地望向天花板,焦得像黑炭看不出是什么菜的炒时蔬坚硬地叠在盘子里。
唯一看起来能吃的就是,女人在外面买的的凉菜,粉丝拌海带。
卜雾举起筷子,迟迟不能下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