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易捏着木棍,无措的摩挲着,在这几年的折磨里,他早已经习惯了有人问他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十四了哥。”
富哥像是没有料到他还真的告诉自己他多少岁了,嘲笑的声音没忍住,“……这小子挺有趣,不过那么小就跟着你们出来混,他有啥用啊?也要给他分红吗?不会是个关系户吧?”
站在程易右前方的那个哥叹了口气,“就、就带出来见见世面。大哥让的我们也没办法。”
左前方的哥玩笑似的甩来句:“什么关系户,一老赖的儿子,猫大点的时候就扔过来抵债了,从小当场子里的狗养,养他也就是一口饭的事儿。您叫他叫狗崽就行。”
富哥转身下楼,觉得好玩的在嘴里多念了几句:“行,狗崽……挺会玩,出来做单子还牵条小狗。”
程易听过太多侮辱的话,早已经对这些词语不敏感,只是木讷的等着富哥走了,旁边的那两个哥被阿水叫去干事儿,他才抓住机会,把裤兜里的馒头拿出来再咬了一口。
半个馒头本就没多少,吃的慢纯属是因为太硬了。
他做贼心虚地咬了一口之后就把剩下的最后一口馒头塞进裤兜里,以防被发现。
烂尾楼里充斥着谩骂声,不过一直都是阿水这边在输出,直到那个男人突然吐了口唾沫,大声吼了一句:“有本事就弄死我!”
单方面的谩骂声变得更加躁动,铁锹铁棍磕在地上,打在身上的声音更加密集。
程易死死地低垂着眼皮,用大牙咬磨嘴里干瘪的、咬不动的馒头皮,祈祷阿水不要叫他过去。
可周围乱成了一团,程易不想掺和,又不得不去掺和,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无所事事吃白饭,他还是只能上前混杂在那一群人里。
被围起来的那个男人被折磨得呕了口血水,阿水这才短暂放过他,男人虚弱地喘了两口气,撩起红肿的眼皮,精准无误的从人群中一眼看到了程易。
恰巧程易也鼓起勇气瞥了一眼那个男人,两个人的视线偶然交织。
程易愣了愣。
“……你今晚就是弄死我,也不可能得到任何消息。”那男人瞥开视线,有气无力地冲阿水说。
程易被面前这个男人的那一眼给看的愣住,没能缓过神。
这人和之前他们要债的那些人表现出来的表情和状态都不一样,以往谁不是跪地求饶,大喊着再给他一点时间,或者老泪纵横哀求着不要拿他的把柄威胁自己,又或者在巨大的压力下精神崩盘,大喊大叫着要同归于尽。
这个男人没有,连刚刚和程易不小心对上的那个眼神也是波澜不惊。
程易就傻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等他再次回过神的时候,是阿水抓住他的衣服,狠狠的将他扯到了那个男人面前:“我叫你呢!”
程易一个踉跄,被阿水拉的跪趴在地上,差点撞上那个男人,来不及感受膝盖的痛,道歉先从嘴里出来:“对不起哥对不起!”
“你们几个,看好他,其他的跟我走,他要是跑了,你们也别活了。”阿水没理睬程易的求饶讨好,横了早已被打得没有反抗余地的男人一眼,带着其他的人下了楼。
程易张望了一下留在他身边陪同他的三个男人,三个都是刚刚开始做打手的,其中一个上个月才加入,全都和阿水感情不是很深。
程易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对。
但阿水的话他不得不听,所以只能紧紧地把捆绑着男人的麻绳握着,唯恐他使什么小伎俩挣脱了逃跑,那可真要命了。
“……哥,”程易还是觉得很不对劲,他刚刚在神游,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不清楚阿水为什么突然要把他们留下并带着一行人下楼,想着剩下的这三个人也才来干的不久,如今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应该也好说话,于是问:“……阿水哥他们去哪里啊?”
谁知好说话只是他想多了,那三个男人尽管是刚入打手队伍没多久,也根本就看不起这个被老赖抵来还债的小狗崽子,他们三个相视一眼,由中间那人道:“我们怎么知道?让你看着就好好看着,你特么废话别那么多!”
程易惴惴不安,他有种不妙的预感,张口要说什么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冲进来了。
程易怕极了地冲身边的三个人道:“水哥不会扔下我们吧?!”
话音刚落,楼下传来一声不知道是谁的呐喊:“——跑!!”
如今状况是什么样早已来不及分析,逃命的本能让程易囫囵爬起要跑,却没曾想和他一块留下的那三人早就做好了让他垫后拖延时间的准备,其中一人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程易不设防被踢得往后一摔,后背着地擦出去一米多,滚了一圈,胸腔钝痛,根本没法起身。
感觉嘴里好像涌上熟悉的铁锈味,程易躺在地上,不论怎么挣扎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三人豁命逃跑。
而他不再有逃出生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