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王管家递上册子,“老奴失职,这是这杂役入府后所偷换的东西,他是礼房执事一相好的侄子,走人情招入府中,又借着私交偷偷拓了执事的库房钥匙。”
见册子上全是酒水香料或布匹,戢修远一目十行,目光定格在其中一列上不动了,他用手指敲了敲那几个字,“这珍珠耳坠,是哪里的?”
妘玕一反平日里沉稳样子,回话的语气有些愤恨:“是主君的嫁妆。”
自从戢修远送了新的首饰,以前那些略显朴素的妘素葙就没再佩戴,让妘玕放回库房收好,没成想这次打开箱子一盘点,耳坠,镯子,项链统统都少了,妘素葙本来带过来的首饰就没多少,居然被这贼人给偷了。
“我不知那是主君的首饰,只当是......”男人不知悔改辩解道:“那些珠宝因无人佩戴,都已经暗淡了,瞧着实在可惜,正好我妻子从未佩戴过这般好看的首饰,我便想,想着借用几天,让我妻子戴戴,让她高兴高兴。”
“呸!你当我不知道你总往春水搂跑的腌臜事?什么妻子!老实交代,将我家公子的东西拿到哪里当掉了,不老实交待就打你板子。”妘玕怒喝一声,抬脚又是一踹,将人踹得如老鼠一般吱吱惨叫,捧着肚子在地上滚成了一团。
男人见扯谎不成便速速认栽,“哎哟别打别打,我交代我都交代,我我我我将那些珠宝都给了春水楼的老鸨,换姑娘一夜春宵了。”
妘玕听完怒不可遏,鼓起一双火眼喝道:“你这个下流贼!”
“库房里头多的是金银宝贝,我就只拿了一点点,从大老爷手指缝里露出来的那么一点点,光一指甲盖大小就够普通人家一整年的开销了,您就权作散财积德了,何必揪着这点不放。”
“怎么,你当这是劫富济贫的侠义勾当?你若是拿了钱撒给城外乞丐我还敬你几分,可你却将我家公子的首饰换成了春水楼的脂粉钱,那里头不知道残害了多少良家姑娘,你看我不打死你!”
见妘玕又扬起巴掌,那人反射性一缩脖子,他地痞流氓的本性早就暴露了出来,被打了也含含糊糊用自以为听不到的声音还嘴,“什么你家公子,切,叫得好听,不也是个只能在男人床上搔首弄姿的主。”
一直在一旁面无表情听着的戢修远眼皮一颤,抬手止了妘玕要上前亲手打人的动作,向那两位亲兵吩咐:“军棍二十,打完丢到乱葬岗去。”
从挨板子变成了挨军棍,那杂役骇得又重新挣扎起来。挨板子还能活,军棍多用硬木粗壮厚重,打下来只要一棍子就能耗去他大半条命,二十军棍下来必死无疑。
他那一张扁平的麻子脸,扭曲得变了怪相,仓皇叫道:“你!你就算是侯爷也不能这般草菅人命!你这是触犯国法,我没偷过库房里那些盖了官印的东西,每次也只拿了一点点,我罪不至死,我要去衙门!要惩要罚我都认,青天老爷自有公道。”
高大的男人站立不言,独两只眼睛冷冷的将他瞧着,凉阴阴地匝到身上。
那目光太冷,甚至带着鬼气,杂役咽了口唾沫,那口唾沫顺着喉管被咽下,又变成一注冰线从心头反上来,一直凉到喉头,凉啊凉啊凉,凉得他四肢不自觉开始发抖,磕磕绊绊道:“你,你是将军,我知道你是将军,少有的平民将军,我等楷模,你是为国为民的将军,不能杀平民.....”
“为国为民。”戢修远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森森一咧嘴,接着,身后那两名亲兵也跟着笑,笑声一阵比一阵暴涨了起来。
这阵吃吃的笑声刺得跪地的人头重脚轻。
这时候天刚拂晓呢,半边日光从树顶上爬出头来,照在身上还是凉的。
戢修远蹲下身,像是瞧稀奇一般打量他,“谁说我打仗是……为国为民?就不能是别的吗?比如说,只是为了能吃顿饱饭,再比如......是我就喜欢杀人呢?”
那人一双眼睛睁得老大,愣头愣脑呆住,似是没能理解自己耳朵所听到的这番话,只呆板又重复道:“可你是,你是将军。”
“是啊,我是将军。”戢修远也笑着点头,“你家中可有什么亲人尚在?”
“还有……还有老父亲。”
“在城中?”
“在老家。”他恍惚般回答,对当前状况很是茫然。
“好,从今日起你就因为忧国忧民而参军了,过段时间,我们会给你老父亲寄一笔抚恤钱。”他一挥手,两名亲兵笑嘻嘻地将人嘴一捂,像托麻袋一样拖行,走前还保证道:“将军放心,我们一定处理干净。”
戢修远转头对老管家道:“今日起,凡领月钱者,皆可匿名举告贪弊,查实,赏钱五百,府中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过个年都不让人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