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回舞服完全不同,季陵这次包裹得严严实实,是宫装都完全遮掩到脖子的,发带一卸,原处换上不夸张的珠钗,一眼望去,倒也干净利落。
他跟在崔洝辰身后,掩了面还记得遇人低个头,两近卫趁之前间歇时分同时换上一身常服。
崔洝辰要的马车候在西门,他一进去坐定,季陵后脚就蹬了上去,一抬首就看见他开始解扣,慌不迭原脚退了下来。
不一会,崔洝辰就在里边唤人,季陵上去时他还笑意盎然。
季陵在窄袖下攥紧了拳头。
庙观建在闹市,此刻方圆三里地都是香烛味,在离观门一里地时马车已经被人流挤压到完全动弹不得,崔洝辰先下车亲手掀帘把着季陵的手臂缓慢移了下来。
甫威在前面开路,崔洝辰左手扶着季陵的手腕,右手拿着卷轴在他身后虚虚护着腰。
季陵捏着绢帕掩着鼻,颦着眉亦步亦趋像模像样地往前挪。
女子们在长炉周围拿着手抄经文和长香比肩叠迹,莺声燕语和咄嗟叱咤交织在一起,季陵是真的听得皱眉了。
“当心脚下啊,娘子。”崔洝辰在人潮中拥着季陵反复叮嘱。
“你给我闭着嘴。”季陵提着裙找着路,悔得想要吃人。
“快看那边,哪户人家的郎君生得那般好看?”
“好看是好看,就是属人了,菩萨也真是,顶尖的与我总是没那个机缘。”
“哎哟,瞧你酸得,你与那娘子比比,不说脸,反正瞧不见脸,就身姿你都差了好几十截,别去做那白日梦。”
二人加紧脚步直冲六院。
百闻不如一见,在此时此地特别贴合。六院与前五院佛门净地完全搭不上边,为了彰显有别,中间植入竹林还凿出观景池。
穿池要过桥,过桥先收钱。
桥那头的院子关不住此起彼伏的喧闹,乍一听,像是正处在欢庆的前沿。
受氛围烘托,季陵没再犹豫,爽快且豪气的丢下一百两,反手拽人健步如飞。
六院门楣都散发着没钱别挨我的意思。
季陵两手提裙摆正待迈槛就被崔洝辰抓住手腕朝侧道拉,冷不防差点让掉下来的裙摆绊住脚。
“欸,抽什么疯?”季陵胡乱单手撩裙问。
六院目之所不及,侧行左右各有宽道依旧修得细致,每隔三十步一间别院,这些别院的院墙又连着六院的主体阁楼。
季陵被带得记不得路过了多少间,只知到了门前立着宫内侍卫的石阶处停了下来。
崔洝辰自袖袋里摸出一块玉牌捏在指尖,玉面正反面上清晰刻着‘福柢,唐因’。
这块玉牌是当初先帝为崔台敬赐婚时,当今太后亲手交到唐因手上,执此牌可以在后宫通行无阻,意指这偌大的皇庭对此段姻缘的重视,太后说,后宫也等同于唐因自个的半个母家,这是独一份的恩宠。
侍卫看了眼季陵,横竖都不像闻名遐迩的大夫人,但崔洝辰他们是知道的,连忙单膝跪地抱拳:“叩见理郡王。”
“没眼力劲的,”季陵理了理裙摆和衣袖,收了嗓子,登时戏精附体说:“我是大夫人亲侍。”
说话的人身量异于普通女子,惹得侍卫忍不住抬头打量,崔洝辰将他挡在身后,侍卫的目光就落下了理郡王的身上。
“放肆!”甫威喝道,“王府女眷,岂敢私窥?不要命了吗?”
侍卫连忙俯首不敢再看。
“听闻尉太嫔娘娘到此过来祈愿,”崔洝辰挥手接过说,“大夫人也正巧有要事到此,留了小礼让送过来。”
右侧侍卫起身身叩门:“小临子请通传,安平王府有贵客到访。”
不一会,出来一小白嫩太监和一大龄宫婢迎人。
院子不大,却置办得当,沿墙架子上都开着应时的盆花,中间还筑着凉亭,地面铺着绒草,镶着光滑的圆石用以开道。
尉太嫔簪着素钗,在里间门槛处措手看着崔洝辰,她面容恬静,毫无波澜,一身淡色宫服与周围景致分外和谐。
“原来四郎君啊,别来无恙,”尉太嫔开口才有了些许笑颜,却还是纹丝不动。
“昭离拜见尉太嫔娘娘,多年不见,娘娘可还安好?”崔洝辰微微恭身行了一礼问。
尉太嫔原地展合双臂,说:“如你所见,甚好。怎不见王爷与诸位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