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言挨了软软的一拳,从睡梦中醒来。
她侧过身,目光落在谢微身上。
原是谢微睡觉不安分,仍手舞足蹈,一拳打在她身上,将刚才那梦打碎了。
那不是梦。
是她在人间的记忆。是阿爹离去的那一日,也是同萧长仪第一次见面的那一日。
她从未想过鬼王萧长仪就是那人,在来幻境之前,更未想到,萧长仪就是谢微口中的软骨将军。
如若他是软骨将军,投降于北辽,他为何会死?为何又会下怨境?
他亦是有冤之人。
沈令言阖上双眼,脑海中却再次浮现萧长仪始终不愿入幻境的倔强模样。
宁愿魂飞魄散,也不愿再历前世。
定是有他再也不想面对的事。
最后却在她跳入离魂阵时,拉住她,与她共陷这幻象。
而张监军也跟着她落入了幻境,如今已死,幻境却是未变,仍在继续。
究竟如何才能破除幻境离魂阵?
难不成还需等到萧长仪和这一干人等都在青龙谷中再次死去不成?
她眉眼流露出微躁之意,手落在了谢微那睡熟的脸颊上,谢微蹭了蹭,呼吸绵长。
沈令言睡意全消,和衣从营帐中钻出,往火头营后头而去。
现下是萧长仪所说的元宵节,那日归来后,巡哨五队的人皆以为她是出营替将军执行任务去了,谢微还羡慕了两日。
如今营中人均落入熟睡,唯有巡守的人在营外围巡逻。
元宵的月光如梦境里那般皎洁,与这未消的雪相映衬下,更显得天地一白,透出清寒。
沈令言来到绒绒所在的营帐,却见笼中绒绒也未睡,也睁着一对红眼睛望着营帐门口。
见是她来,发出“吱”的细小声音。
她走近,将绒绒从笼中取出,抱在怀中轻抚,垂眸凝思。
忽地绒绒跳了下去,落在地上,沈令言轻唤了句“绒绒”。
绒绒却咬上了她的足跟,轻扯了两下,然后松了牙齿,从营帐门口钻了出去。
沈令言会意,也跟着从帐门而出,绕过大大小小的营帐后,见绒绒竟落在一处营帐后头的暗影。
沈令言轻敛呼吸,放轻了走过去。
这处角落在神武营最靠西北角,本就是装兵器杂物用的多,平时兵士来的不多,不像他们宿着的那块地方。
只见营帐内未点火烛,黑黢黢一片,却传出窸窣之声。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如今殿下已洗清嫌疑,他也死了,再不用担心有人透露我们的大计了。”
又催促道:
“只不过,你若想成大业,早日争得将军之位,还需尽快行动才是。”
应是有人同那人说话,只不过这个人始终没发出声音。
许久后,才听得一个人压低了嗓音:
“殿下如何打算?”
沈令言蹙起眉头,这声音好似相识,但却被故意压低,对不上到底是哪一位。
“殿下打算将他们引入青龙谷射杀。只要断了萧遇这一臂,太子便再无重返东宫的机会。”
沈令言心一惊。
“我也是此等打算,早已做了万全的计划。”
那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响起,沈令言往前走了几步,只想一瞧营帐中那欲背叛的人。
又听得那人道:“你且看看这个。”
似是拿出了一样什么东西。
忽而烛火点燃,将营帐照亮,一个影子落在了帐面上。
“谁”,帐内的人厉声喝道。
沈令言心知露馅,快步离去,绒绒也跟着跳动。
营帐俩人追了出来,一人追了几步,还欲再追,却被另一人拦下,那人看着瘦小背影,冷身道:“不用追了,一个小兵,很快便会成阴间人。你且离去,勿耽误了大业。”
那人点点头。
沈令言和绒绒回到营帐内,见那俩人未追上来,放下心来。
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负着手背对着帐门口。
“萧长仪”
沈令言捉上他的衣襟,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
“不要去青龙谷。”
那背影一顿,唔了一声。
人却未回身,面向帐壁的轮廓仍显凌厉。
沈令言以为他不信,便松了手,蹲身将绒绒放回笼中,解释道:“他们欲将你引至青龙谷射杀,你万万不要中计。”
她抚摸着绒绒背部的雪白毛发,垂下的眸光黯淡:“此举虽不知能否改变……”
她抬头看去,却发现帐壁人影不见,而自己的颈后一处忽然遭痛击,留下一个“你”字,便晕转在地。
绒绒雪白爪子抓着笼子栏杆,“吱吱”的尖叫,划破了夜晚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