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乡下安顿下来后试图靠着写信来告知宋星运这件事情,讲述自己并非不告而别,可是两年来没有收到一封回信,所有的诉说和情意,都被扣留,宋星运不知只言片语。
卓行路今天回来的路上就想好要如何询问宋星运,要问她为什么不回信,要问她是不是把他忘了,也要问她,有没有梦到过他。
他刚到宋星运工作的纺织厂,就远远的看到宋星运和一个个子不高、长相他看不清的男人在交谈,他本来还准备上去叫住宋星运,可是宋星运转头看到他几秒后便回头,随即就和那个男人骑自行车离开,他当时郁闷的不得了,他所准备的一切话语,似乎都没有了用武之地了。
卓行路以为宋星运真的将他抛之脑后,他从宋星运厂里走回来的路上满脑子都在想这个事情。
可他不甘心,他还是想问一下宋星运,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两个人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于是他就在宋星运家门口一直等,如坐针毡,等的这个期间他想了千百种可能性,却唯独忘记了宋星运根本没有收到他的信这种可能。
现在他终于明白宋星运过来为什么见到他如此吃惊,那是因为宋星运对于他要回来的事情一无所知。
只要不是忘记他就好。
其他的根本就不重要了。
卓行路点点头附和道:“那还是星运够优秀。”
宋国栋虽然不满意卓行路这个人,但是对于卓行路的夸赞,宋国栋极为满意,甚至露出友善的笑意,“你也是啊,也要考虑自己的个人问题了,好不容易回城了,是时候考虑了,你的工作到时候怎么安排啊?”
卓行路点头称是,又说:“到时候知青办给我安排,但是估计还得等一段时间。”
宋国栋说:“这不是挺好的,那最近就当时给自己休息的时间了,等到安排了工作了再去上班,再说不是说家里什么都还没有收拾吗?正好凑这个时间好好把家里拾掇一下。”
就在这时候宋星运收拾好回来了,看见宋国栋和卓行路在聊天,便问:“你们聊什么呢?”
“说你相亲呢。”卓行路说。
宋星运语塞,道:“爸,你们说这个干嘛啊?”
宋星运没想到她出去收拾个床的功夫,这边就谈到她相亲的事儿了。
这两天也不知道怎么的,相亲,相亲,这两个字像是魔怔了一样黏上她,怎么谁都得说道两句呢?
宋星运即使不满意,也不能埋怨她爸妈,她只得没好气的对卓行路说:“你跟我来,床收拾好了,我给你拿个盆子,你自己洗漱一下。”
卓行路站起身乖乖的和宋星运去了院子里面。
宋家院子里有一个极其粗壮的枣树,现在正值枝繁叶茂,亭亭如盖,月光透过叶子洒在地上,稀稀疏疏的。
宋星运给卓行路找了个洗脸盆还有没有用过的新毛巾,给他开了水管,让他先洗漱。
宋星运就在一旁站着,等着卓行路洗漱完。
她看着卓行路俯身接了半盆水洗脸。
卓行路这个人,相比较两年前身上多了一种成熟且坚韧的气质,可是他做事还是那么文雅且井井有条,不紧不慢。她本以为这两年的生活会给卓行路带来很多变化,这些变化大多是负面的,可是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
卓行路这种有朝气的人,在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永远蓬勃向上。
宋星运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今天我在厂门口隔着老远看见一个和你很像的人,觉得很像你,但是我也没敢认,因为那个人比两年前的你高了不少,而且当时隔得太远,我没看太清楚,那是你吗?”
卓行路把宋星运给他准备的挂在水龙头上擦脸的毛巾拿起来,抹了一把脸,没有否认,说:“是我。”
宋星运听到卓行路承认,不解地问:“那你今天下午就去厂门口找我了啊,怎么不叫住我呢?还非得晚上在我家门口,像是做贼一样,到时候要是公安看你可疑把你抓紧去我看你怎么办。”
卓行路说:“那你不是跟你相亲对象去吃饭吗,我叫住你干什么?再耽误你的正事儿。”
他把“正事”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宋星运语塞,说:“那你都跑大老远去了,肯定得叫住我啊,再说了,吃饭什么时候不能吃啊。你找我去干嘛啊?”
卓行路说:“想问问你怎么不回我的信。”
宋星运说:“对哦,你寄的那封信怎么就能丢了呢,真是的,要是信没丢,我不早就知道你要回来了,说不定还能请一天假去接你,哪里用得着你再跑来找我啊。”
卓行路却没打算回答,嘴角微微笑,说:“谁知道怎么丢了呢,估计是我运气不够好吧。”
宋星运接着说,“等明天让我三哥去寻寻,看看能不能寻到。”
卓行路心想,信可能就在你爸妈手上呢,在你家找绝对能找到,可他总不能说出来。
他说:“你赶紧去睡吧,我也要去睡觉了,我又累又困的。”
“行吧,你早点睡,床都给你收拾好了,就在我三哥屋子里面。”宋星运说。
她转身要走,却被卓行路叫住了,卓行路说:“你和你对象怎么样啊?”
宋星运叹口气,道:“这几天老是有人讲这两个人,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充其量算是个相亲对象,不是我对象,我们俩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你怎么也跟李大姐一样嘴那么碎啊,听我爸妈说两句要刮风,你就马上问我是不是要下雨。”
卓行路喜欢宋星运这么否认他的猜测,宋家父母就是把天说破,只要宋星运不愿意,谁能强逼着她呢。
他把毛巾方方正正的折一块儿,“李大姐还跟以前一样嘴快啊?”
宋星运闻言说:“别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这个人,怎么可能两年过去就性情大变,除非是撞见鬼了。”
宋星运以为自己会和卓行路变得陌生,可是两个人就这样熟稔的交流,仿佛一切都还停留在两年前,什么都没有改变。
宋星娟把孩子哄睡着后,就趴在窗户上看宋星运和卓行路在院子里聊天,隔得远她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卓行路伸出手,不知道从宋星运头上揪下来了什么东西,递给宋星运看,宋星运吓得趔趄的一下,正好装到一旁的磨盘,卓行路抓住宋星运,这才没让她倒下去。
宋星娟见状不妙,赶忙出了屋子,叫道:“星运啊,赶紧回来吧,这么晚了,明天不还得上班呢?”
“小卓不是都收拾好了吗,你俩有什么话等过后再说,他也累了一天,让他赶紧休息吧。”
宋星运慌忙把卓行路紧握着她的手给扯开,一时间脸都涨红了。
她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卓行路的感受到卓行路作为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和体温,宽大粗粝的手将她的手包裹住,快要把她烫伤。
更何况,卓行路还直勾勾地看着她,在宋星娟出口叫她回屋之前,她像是浑身乏力的感知着这一切,接受着卓行路的注视,却没有力气将她自己从卓行路手中剥离开来。
“我回屋了。”宋星运慌慌张张的撂下这句话就加大步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卓行路止不住的笑被掩藏在眸中,看着宋星运跑一般的回屋,温柔至极。
真的是很容易害羞,他想。
卓行路睡在一张折叠床上,旁边的宋星安已经睡着了,微微打着鼾,有规律的声音扬起来又落下。
卓行路枕着两只手臂在脑后,窗帘没有拉上,他能望得见外边的夜色。
卓行路不自觉的将自己和今天见到的与宋星运相亲的人相比,首先他从相貌上开始对比,他对自己的相貌上相当自信;至于工作,他肯定会有的,而且他还有其他做木工、盖房子的手艺,将来肯定能换钱;文化方面,他会说法语和英语,高中知识基本上自学完毕。
唯一差的,可能就是家庭出身,他想,不知道宋星运会不会嫌弃呢?和她相亲的那个人又是什么出身呢?
只要宋星运不嫌弃他的家庭,他自然是想尽办法的能够让宋星运过上好日子,万一,他想,万一宋星运嫌弃他的出身呢。
他旋即又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逗乐了,以他对宋星运的了解,宋星运根本不是唯出身论的人。
想到这他便心满意足了。
宋星运刚一进屋,就被宋幸娟问:“你们俩刚刚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