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走出出站口,她就看见了一块悬浮在众人头顶的白布,上面用蓝色的墨水大大地写着“沈燕”两个字。
沈彦:......
这是在等我吗......不是吧......这也太丢人了吧......
举着人名字接站这种事情沈彦之前也不是没见过,接站的人不认识被接的人,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找人,这很正常。
可是谁能告诉她这好像浴巾一样的大白毛巾和这斗大的字是什么情况!
沈彦能感受到周围不管是出站的乘客还是来接人的人,都被这块布吸引了目光,甚至有人和身边人小声讨论了起来,
“沈燕,谁啊这是......”
沈彦只觉得自己的手脚都要僵硬了,往外走的步伐渐渐变慢。
又往前挪了两步,她终于看见了让这块布这么“高高在上”的罪魁祸首了。
一个穿着战士训练服的高个子兵,正高高举着这块接站牌,腰板挺的直直的站在那儿。
要不是他的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从每个走出来的人脸上划过,沈彦都要以为他是什么执勤战士了!
站的那么昂首挺胸的。
见到举牌的人穿着军装,沈彦已经大概可以确定这是来接自己的人了。
她现在又饿又累,只想快点休息,即使心里十分抗拒,依然拖着步子走到小战士的面前,和他对上了眼神。
高个子战士见眼前走来一个直盯着自己看的年轻女人,迟疑着开口道:“同志你是......林副团的家属吗?”
“我是,我是林向东他媳妇沈彦。请问是林向东让你来接我的吗?”
“啊...是是是,嫂子,嫂子好,我叫高兴,副团长派我来接您回去!”
这个人如其姓目测得有一米八几的小伙子一边手忙脚乱地把举着的布卷起来收好,一边抢过沈彦手上提着的行李,领着她往外走去。
在这个大多数人都吃不饱的年代,能长得这么高个子属实是少见,难怪举着那块布就跟飘在半空中一样,比所有人的头顶都高。
沈彦实在是累了,也没和他假客气,只是诚恳地道了谢。
高兴听了连忙说没事,这是他应该做的。
沈彦走在一旁惊讶的发现,他的耳朵似乎比刚见面时红了不少。
真是个腼腆的小战士啊,沈彦想。
高兴边走边和沈彦解释林向东没有亲自来接她的原因,
“师部在市里开大会,全体副营以上的军官都要到场,还得连着开好几天。通讯兵收到嫂子发来的电报的时候副团长他们已经在来市里的路上了,就没给回电。这次的大会比较重要,副团长他没法请假,就安排我来接嫂子先去招待所。等明天会开完了,就来接您一起回去。”
“来接我?他不用和其他人一起行动吗?”
“没事的嫂子,这会开完了就解散了,其他领导应该也有留在市里买买东西,走走亲戚的。”
“那就行,我就怕给他添麻烦了。”
“不会不会......”
就这样一路寒暄着上了车,考虑到沈燕之前在林向东面前是个连对视都不敢的形象,沈彦也不好表现地太外向了,还得作出一副小心翼翼生怕做错事的样子。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话说多了,回头高兴在林向东面前提一嘴“嫂子说话做事真大方”,那她不是一下就穿帮了。
上车之后,两人也没怎么聊天。
主要是沈彦,她不主动挑起话题,高兴起的话头她也是一板一眼的回答,就这样,渐渐的,高兴也不知道该说啥,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往招待所去了。
其实沈彦她憋的可难受了,天知道她有多想和高兴打听打听情况。
能被林向东派来接她的人,肯定和他关系亲近,高兴看起来又憨憨的,从他嘴里套点林向东的情报难度应该不大。
再不济,聊聊家属院的情况也好啊。
可是为了保持原主的人设,她只能保持沉默。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高兴把车停在了一栋三层高的小楼门口。
这时候的人出门,都是要队里或者单位开介绍信才行,人口流动极少,且有大半外出的人都会住到亲戚朋友家。
因此即使是国营招待所,规模也不是很大。
这还是在金岩市这样的大城市,才有这样的楼房呢。
高兴停车熄火,下车后一溜小跑到后面来帮沈彦打开车门,又替她提行李。
沈彦想说她自己来就行,但高兴已经提着行李向招待所走去了,她只好把话咽回去,跟着他一起往里走。
一进门,正对着大门的就是前台的桌子,里面坐着个年轻姑娘,正支着手肘打瞌睡。
高兴上前去叫了两声同志,才把她给叫醒了。
醒了之后也没马上说话,打了个哈欠才慢悠悠地抬头看他们。
结果一看叫她的是个穿着军装的小战士,一下挺直了腰板。
“同志你好,请问是要住宿吗?”
“是,这位嫂子来随军,想在这儿住一晚。”
“有介绍信不,出示一下介绍信。”
高兴回头看沈彦,沈彦连忙打开她怀里一直抱着的包,掀开好几层布才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介绍信找出来,递给高兴。
高兴又转过身去继续和那姑娘办手续。
沈彦则在后头笨手笨脚地把包收拾回原样。
她这次出门一共带了两个包裹,一个是高兴手上提的那个大袋子,里面装着她的衣服和一些吴秀给他们俩带的干货。
干货带的不多,怕她一个人在路上提着辛苦,大多是衣服,不过这年头大家的衣服顶多就是够穿,大部分都是缝缝补补,一件棉袄穿一冬的。
沈家在村里算条件还不错了,林家林向东入伍之后每个月都给吴秀寄一笔钱,这几年职级涨了,寄的也更多了。
沈燕嫁过来后吴秀就把林向东每个月寄回来的钱拿一半给她收着,所以她的手头还算宽裕。
但是原主本来就觉得自己低林向东一头,甚至在日复一日的想象和自我暗示中把林向东想成一个严肃可怕的的样子,拿着林向东的工资,只觉得烫手,更不知道要怎么花。
因此她的衣服并不多,顶多就是补丁少点,破破烂烂的也已经丢掉或者留在家里没带过来了。
另一个小包裹就是沈彦手上这个手提包,是她妈许凤萍知道她要随军之后连夜给她做的,在里头严严实实地缝了暗袋,就是用来给她装随身小件的,和比较贵重的东西。
比如队里开的介绍信,就密密实实地被几块布料包着,塞在一堆东西中间放着。
一路上沈彦都紧紧抓着这个包,人多的时候抱在怀里,就怕包被抢了或者偷了,没有介绍信被人当黑户抓起来。
至于钱,则是被分成几份分别藏在包里和沈彦身上,以防万一被小偷一锅端。
其实要不是怕介绍信薄薄一张纸放身上会被压坏,吴秀他们都想让她贴身带着。
沈彦好不容易把包装好了,高兴那也把手续办好了。
前台姑娘提着一串钥匙站起来,领着他们去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