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你活该。

我说一会就轮到你了。

她说：“悠枋是我第一个孩子，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我说：“有的。”

她说：“没有。”

我说：“有的。”

她说：“我要把你的牙全拔了。”

我不说话了，我怕她真的发疯把我的牙拔了。

她含着烟，说自己没有带打火机，我只好帮她点烟。她扑哧扑哧吸了两口，又噗噗噗地吐出来，反复几次，好像在玩。她又嚷着要我去给她买啤酒，我给她买了整整一件，她叫我也喝点。

我说废话，这是我的钱。

“我说啊，真爱你女儿就早点把小三瘾戒了。”

她喝多了，红着脸大声嚷着笑起来：“小屁孩说话还挺难听。”她说这句话时，正伸长了手猛扯我的脸，我的脸颊都被扯得变了形，又痛又麻，更何况她的指甲还尖。我跟着她含糊不清地笑起来，我说好痛别扯了，她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戒不掉的，因为是瘾。”她又找我要了一支烟，“你说对了，我只能靠这个赚钱，没了这个身份，我一分钱也赚不到。”

“真的吗，那你还真是废物一个。”

她大声笑起来，没有否认。

“我也是。”我把一只腿抬起来踩在屁股底下的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双手抱着抬起来的那条腿的膝盖，“你能想象一个人整整五年不出家门，光靠老爹留下来的遗产过日子。五年不刷牙洗脸、不换衣服、油头垢面、家里垃圾还堆积成山的样子吗？”

她看着我，眼波里荡着一抹酒气，晶亮的眸光像是翻涌的酒沫。

“那是我活得最自在的五年。这样的生活确实让我有点上瘾，直到我把我爹的遗产花光了，我不得不出门寻找工作。然后我才发现我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类最基本的能力——说话。”我又想点烟，但还是忍住了，“我又花了很长时间去开口表达自己，去学习怎么当一个所谓的，大人？最后失败了，没人会要一个连集体都融入不进去的废物。”

这是我上一世的经历，我想她醉得这么厉害应该不会记得的吧。

“没有什么是改变不了的。”我将最后一罐啤酒喝完，“你想改变现状的话，这几天就把脸洗干净点。”

悠枋回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醉得趴在桌子上了。我终于点了一支烟，轻轻咬着，没有吸也没有吞，只是咬着，让烟头的火星子慢慢烧，一点淡淡的烟往上飘。我捏着一罐啤酒，里面已经空了，一件啤酒，她喝了十罐。

我从椅子上跳下来，伸了伸懒腰：“走吧，把你妈送回家。”

悠枋惊叫了一声，连忙把女人从椅子上扶起来，小巧的她艰难地托着醉酒的女人向前挪动。我看了一眼，没去帮忙——废话啊，又不是我妈。

“你们刚刚聊了什么吗？”

“嗯——没有，在划拳，看谁是拳王。”

“欸？拳王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