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灰色的大衣随意扔在沙发上,荣千羽认命地将大衣拎起来,却发现衣领处沾着一根不属于她的浅棕色长发。她将那根长发在指尖揉搓成团,平静地扔入了垃圾桶。
熨好衣服,荣千羽将一片狼藉的餐桌清了干净,洗完碗之后她马不停蹄地开始辅导小孩作业。之后又是帮孩子洗澡、清理书包、整理次日要用的物品。等到夜深,她才拿起毛巾进了浴室。
荣千羽站在洗手台前久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人面容憔悴充满死气,像笼子里命不久矣的鸟。
第二天荣千羽是在沙发上醒来的,屋子里安静得有些异样。她起身,推开了两个孩子卧室的门。
卧室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桌椅、没有床,更没有什么孩子。只有一条悬挂在房间正中的粗麻绳,和一张放在麻绳下方的矮凳。
荣千羽退出了房间,推开了浴室的门。
浴室里也一样,那些日常的物件全部消失了,只留下盛满热水的浴缸,和摆在一旁的锋利刀片。
荣千羽关上门,又朝主卧走去。
主卧室也消失了,门的另一侧只有一座天台。
虚空之中有一只眼睛正紧盯着荣千羽不放,它似乎很满意现状,眼眶弯成了一个愉悦的弧度。“跳下去吧,跳下去吧。虽然完全看不懂你幻境里的这些东西,但奴家知道你现在一定觉得难以承受,来,跳下去,一切就能结束了。”
荣千羽爬上了天台边缘。
空中有鸟飞过,荣千羽看着它出了神。真好啊,她心想,真自由,我也想像它一样自由,不,要比它更自由,像风一样自由。
她朝前方迈出了一只脚。
那只鸟儿又飞了回来,它金属羽翼上反射的阳光晃得荣千羽眼睛疼,荣千羽抬手遮住眼睛,收回了那只脚。小鸟的胸腔里响起不成调的曲子,那是荣千羽听了三年的闹铃,如今,那首曲子再一次将她从噩梦里唤醒。
荣千羽站在天台边缘良久,突然爆发出一连串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怎么可能是我的人生,我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地被困在笼内,把所有的一切都托付给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我怎么可能会和一个长相平平、身材走样、懒惰成性、见异思迁,还喜欢PUA别人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这就是个该死的幻境!”
“该死的女魔修,你成功地让我品尝到了恐惧,但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荣千羽愤怒的灵力像一道狂暴的飓风席卷了整个天台,周边的景色如同破碎的镜子,显现出一道道裂痕。碎片如雨般坠落后,方才显露出此地真实的景色。
这里是一片焦土,赤红的天空下,荣千羽正站在一道悬崖边缘。她脚边的细碎石子不停地往深渊中滚落,荣千羽胆战心惊地朝后方撤出好几步,直到距离悬崖十来米之后才舒了口气。
一道黑影闪过,荣千羽抬手打出数张破风符,空气被压缩成锥状,好似离弦之箭般以极快的速度朝黑影射去。黑影侧身躲避,却未能一一躲过,她身体被擦破的地方爆出一朵朵血雾。黑影啧了一身,转身逃跑了。
“别想跑!”
荣千羽拔腿就追,紧跟着黑影进入了一个战场。
战场中央有剧烈的打斗声,荣千羽小心翼翼地靠近,却发现那正在战斗之人正是纪寻安。
“大师兄!”
纪寻安手执一柄锈蚀长剑,正在与无数木偶作战。那些木偶动作迟缓完全不是纪寻安的对手,但它们源源不绝、一个接一个地涌入战场,不停地消耗着纪寻安的体力。
荣千羽看见那些无脸木偶倒下后,竟是变成了“人”。她认识那个“人”,合欢宗里有她的画像,那分明就是她的师尊辰月仙子!放眼望去,整个战场的地面几乎都被辰月的“尸体”覆盖。
“大师兄!”荣千羽吹飞挡路的木偶朝纪寻安冲了过去,纪寻安劈开身前的一众木偶,旋即竟执剑朝荣千羽刺来。
荣千羽怪叫着仓皇躲避,“大师兄,你打我做什么!”
“会说话了?还穿上衣服了?你从哪里弄来的合欢宗弟子服?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纪寻安的剑招十分凌厉,那柄锈蚀铁剑在他手里仿佛是什么神兵利器,荣千羽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喊道:“大师兄,我是小羽啊!”
纪寻安看起来有些不大对劲,他眉头紧锁,眼神涣散,像被困在了幻觉里。
“大师兄你还记得这首曲子吗?”荣千羽吹起了口哨,本就不成调的曲子在她嘴里显得更加滑稽,“大师兄每天早上都听的,我不会吹口哨,还是你教我的!”
熟悉又难听的曲调成功让纪寻安的攻击停了下来,他的脑子似乎正在重启,卖了荣千羽一个很大的破绽。
荣千羽趁机将灵力塑形成一个巴掌,“啪”地一声抽到了纪寻安头上:“你清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