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观空再次醒来,已身处冲岐派的雁横山庄后院宅子。来换药的小弟子见他睁开眼,欣喜地问好。
观空久未开口,声音嘶哑,用了些力气才讲清:“与我一起的红衣女子现在何处?”
“涂灵姐姐伤得轻,早就醒了,爷爷允她跟学,现在应该正在前院上课,我现在就让人去叫她。”
这小弟子不到十岁,还是个孩童,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外跑,最后一句顺着风飘进房时,他人都已经出了院门,不知对门口守卫的哥哥讲了什么,又急匆匆地跑回来,绘声绘色地讲述起观空昏迷后来到山庄的事。
“咳咳,”他假装捋着不存在的长胡子,哑着嗓子故作深沉道,“那日,我派掌门乾离真人携五名弟子出山历练,恰好遇到你二人大战死煞,先有吴祯师兄箭法精准射杀魔物,后有葛仲山大师兄设阵驱散死气,尘埃落定便将你们带回雁横山庄,距今已半月有余。大师兄是阵法高手,天纵之才……”
“诶,对了,”小弟子思维跳脱,想起忘了介绍自己,便双手撑在枕头边杵着脑袋摇头晃脑地说,“我叫茂符,乾离真人之孙,修的驭兽之术,也会一点点符咒,我派兵器上的那些雁纹和咒语都是我师傅刻的。观空哥哥,爷爷说你学阵法,那日在密林外布的阵与寻常的有异,却道法精妙,你年纪轻轻甚至比大师兄的阵术更胜一筹,只可惜有一颗阵石承不住气,中途碎了,才叫你落难。不知你师从何处?”
观空被夸得羞愧,若如实说自己以天为师,更显得“厚颜无耻”,只好闭上双眼装得愈发虚弱,才将茂符唬出门去。
观空醒后又在山庄养了一阵伤,与涂灵只偶尔相见,反倒和同住的冲岐派师兄弟们来往频繁。
这本来也没什么,奈何葛仲山是个术法痴人,总寻他斗法。
“观空行者,我看你已能在床上端坐,能否与我在阵法上切磋一二?”
“观空行者,上次你说身有抱恙,不知今日感觉如何,能否与我比试?”
“观空,养伤半月有余,何时能与我斗法?”
……
观空成了惊弓之鸟,一听见有人喊他名字,就心里发颤,他本就没有好全,被吵得愈发虚弱。
“观空哥哥,要不你还是和大师兄比试一场吧。”
茂符与观空亲近,葛仲山便也找上了他,不堪其扰多日,只好来当说客。
“大师兄是我爷爷的爱徒,得了他的阵法真传,虽然严肃但很有担当,师兄弟们都在暗地里说,他以后肯定大有作为,有机会继承掌门之位。大师兄平日里最是孤傲,如今求你斗法已经是放下身段,而且和他切磋对你应当也有些进益。”
观空这次没有生硬拒绝或者刻意回避话题,虽然没有答应但看起来有在认真考虑,茂符便不再说,不管观空如何决定,他在葛仲山那儿算是可以“交差”了。
葛仲山又等了几日,可没等来观空应战,倒是领了掌门布下的差事。
“他们要走?”
葛仲山重重放下掌中杯盏,从榻上站起来,茶水溅了一桌。观空才托人说他尚未痊愈不可比斗,看来真是骗他的。
他阴沉着一张脸,本就对他有些敬畏的师弟更加畏缩,低着头不敢直视:“掌门叮嘱明日辰时三刻在祖师像下等候,切不可节外生枝。”
葛仲山一言不发,传令的师弟也就不敢动作,等了许久抬眼一觑,见他脸色缓和了一些,才作揖告退。
冲岐派有雁横岭的密林在外本就难寻,几位长老又在山庄周围的丛林里设了环环相扣的机关和阵法,没有门派弟子引路,外人进出不得。葛仲山领的便是送观空和涂灵出山庄的命。
观空这阵子躲葛仲山躲得厉害,虽然住在同一片后院,却也好一阵子没见。乾离真人或许是出于给二人最后一个缓和关系的机会,才特意选定葛仲山作这带路人,可惜一个依旧孤傲,一个惜字如金,一路上只剩下涂灵偶尔感慨几句山青水秀。
行至一条小径,三人被一块巨石挡了路,葛仲山抱石侧身绕过:“抱着石头过来。”
涂灵和观空有样学样,绕过巨石却不见葛仲山踪影。
“这里有迷阵,小心一点,”观空知是着了葛仲山的道,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在迷阵中走了片刻,才知茂符对葛仲山的评价颇为客观,自视甚高是真,阵法精妙也不假,连环阵险象环生,机关阵更是暗藏杀意,摆明了想逼迫他与自己较量。
观空走得顺畅,涂灵却难以应付。她修为尚低,在如今这乱世或许朝不保夕,故而在山庄学堂多有涉猎,阵法、符咒皆有了解,但总归时日太短只学了皮毛,进了迷阵处处受制,全靠观空帮她多加注意。
术数犹如题字作画,个人有个人的风格。雁横山庄外的这片密林里就能看出各大家的做派,有的循规蹈矩但严丝合缝,有的随心所欲又出其不意,葛仲山的阵虽然偶有漏洞但融会贯通,看得出师从广泛,并不厚此薄彼。
也许葛仲山是真爱才之人,想与他比试并不为了一争高下,观空此时还真产生了一些歉意,之前何不成人之美,与葛仲山来一场光明正大的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