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温喻没来得及反应,她愣在原地片刻,周行昀开了门。
四目相对——
垂眸见到周行昀手机屏幕黑了,显然已经挂断了电话。
周嘉欣也走到了她旁边,疑惑地看她。
宋温喻走不了,她举了下手里的药膏,看向周行昀,声音尽可能平静。
“我来、是想谢谢你跟嘉欣说送药膏给我。”
说完,她没看周行昀,跟周嘉欣说她先回房就走了。
回房后,她安静地靠在门后,握着那管药膏的手紧了紧。
身体渐渐下滑坐在地上,再掩不住眼底的失落。
所以,他是知道她家的情况。因为可怜她,才对她好。
包括那一晚替她捉弄周述南,是吗?
宋温喻不知道自己抱了什么心思,或许她是知道的,但她怕被发现后拒绝而难堪,也怕同在屋檐下的周行昀刻意与她拉开距离。
她、好像喜欢上周行昀了。
少女的心思笨拙又强烈,尽管她有心掩盖,那一幕幕被她藏在心底的回忆被勾出来后,就再也藏不回去。
她第一次见周行昀,不是在周家。
她在来周家前就和周行昀有过一面之缘。
南城,这个夏天雨下得最大的那天。
是她最不想回忆却又觉得有点幸运的夏天。
七月三日,傍晚六点,她和朋友从国外旅游完回来,在机场就此分别后就下起了大雨。
本来宋温喻心情也被这雨搅得乱七八糟,但一想到回到家能吃到妈妈做的新鲜的、热腾腾的饭菜,还有爸爸买的蛋糕,宋温喻便看这雨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她静静地等着爸爸来接她。
结果等了很久,好像有一个小时吧,爸爸都没出现。
雨越下越大,没有停息的意味。
宋温喻由原来的抱怨转变为担心,她打宋利璋的电话,一直打一直打也打不通,后来打林玉的电话,手机要没电的前一刻,电话接通了。
她刚出声“喂…”
对面打断了她的说话。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你好,这里是南城云安派出所,你的父母发生了车祸,在前往云安第一人民医院的路上,麻烦你尽快来一下。”
宋温喻宛若当头一棒,怎么可能?
但她手机下一秒就关机了,她来不及再打过去问,只记住了医院的名字。
她打不了车。
也拦不到出租车。
衣服还被雨打湿了,头发发尾全湿了,捋成一块贴在后背。
视线逐渐模糊,她没办法,把手机装进塑料袋放好后不停地朝车流招手。
半个小时,依旧没有一辆车停下来。
宋温喻无力地垂着脑袋,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她以为见不到一点光的时候,一辆车因为前面车流停滞在了她面前。
她眼睛一亮,顾不上太多,也没想太多,直接跑过去拦着车。
轻拍了下车窗,还没看清楚人她就急忙开口。
“您好,我爸爸妈妈出车祸了,我手机没电打不通,打不了车,我拦了很久都没有车。”
“不好意思,能不能送我去一趟医院,我不会白让你送的,我可以给——”
宋温喻当时既欣喜又焦急,拦着车又怕不愿意送她去,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
没等她说完,一道沉稳的男声从后座传来,打断了她。
“可以。”
宋温喻看着另一边后座的车门打开,男人撑了把伞,从车上下来。
雨还在下,越下越猛,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宋温喻却能清楚听见男人的声音。
他低声吩咐驾驶座的人:“阿尚,你送她去医院,我走路过去可以。”
宋温喻怔怔地望着男人走近她。
越走越近,随着雨伞往上抬,男人的面容清晰,下颚线锋利流畅,他紧抿着唇,眉弓高,鼻骨挺直,黑短发微垂,清隽如同美玉,却也冷淡难以靠近。
惊鸿一瞥。
宋温喻最有印象的,是他那双朦胧深邃的眼睛,清亮柔和。
眼皮窄双浅薄,内眼角下弯钩,眼尾细长而上翘,点缀着一颗棕色的小痣。
男人把伞越过她头顶,伞很大,两人同站在一般伞下也没被淋到。
随后男人手里又拿了把折骨伞,他把伞递给她:“拿着,别淋湿了。”
宋温喻身上已经湿了大半,她迟疑地接过伞:“谢谢。”
他穿着熨帖齐整的淡灰色衬衫和没有一丝褶皱的黑色西裤,皮鞋更是程亮不沾灰尘,只现在沾上了些雨水。
宋温喻则是浑身都被溅上雨水,小白鞋更是脏兮兮的。
第一次这般狼狈,却遇见这样的人。
她不由得自渐形秽,缩了缩脚,但还是努力抬着头看着男人。
上了车,宋温喻隔着车窗看,男人打着伞背对着她朝相反的方向走,渐行渐远。
后来,她让送她去医院的人留下联系方式,她后面会联系把伞还有打车钱还回去。
那人却说老板特意嘱咐了不用你还。
宋温喻想,她那天还是幸运的,在她最不幸的一天遇到一个好心的陌生人。
很多人一生不过萍水相逢,此后经年也不会再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