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连日批折,政务缠身,今日终于得了半日空闲。适逢孝期未过,他索性闭门在养心殿静坐。思考今后的事情。
但他并未真正休息。
他密令小太监守在户部角门,暗记谁最早前往觐见尚书。这不是在查账,更不是在催银,而是在看人心。
他闭目片刻,脑中却仍浮现昨日未竟之事。
汗阿玛的灵柩仍停于寿皇殿内,至今已二十余日。他登基之后,前十日亲至灵前朝夕致哀,近来政务繁重,也未敢懈怠,遣人代行三次,不设灯乐,不设庆贺,宫中守制森严。连笑一声,都要记过。
但宫中再冷,终不及他心头的凉意。
他坐在养心殿窗前,手指覆在案前薄折上,听太监低声回禀:“今日是初六,已遣内务府前往致祭。”
他未应声,只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想到朝廷的臣子们,想到他的兄弟们,又想到汗阿玛。灵柩暂厝寿皇殿,至今已入二十日……
窗外风声未歇,吹得养心殿四角作响,也吹不散这些藏于案后、宫中、血脉间的旧账。
汗阿玛临终前让他“留手”,他说会留,就真留了。王爵仍在,朝堂不染指,远远放了出去。可这位八贤王却仍然不安分,似乎处处想寻个由头将他拖下水。
他真的很累。
他不愿听流言,不愿理会“德位不正”的诋毁,可他清楚,朝野上下早已暗流涌动。宫廷如冰湖,他只能独自行走,不敢停,不敢倦。
他靠在榻边,等了一整天。
等一封信。
他本以为,对方习惯于一日一回。前两封信皆是如此,今日理应也会如约而至。可直到夜色低垂,那封信却始终没有落下。
雍正静坐良久,目光落在空空如常的案面上。他忽然有些动摇了。莫非那人,并未将这封通信当作惯例?抑或他自己,从一开始,就看错了?良久之后,他低声道:
“怎么全是这些破事……朕,真的,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