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琛不以为然地笑笑:“哪不一样?你以为所谓的上阵杀敌是保家卫国,可敌我之分无非只是立场不同,君子堂敢与朝廷对立,他们就跟那些企图侵犯大梁国土的外敌一样,都该死!”
“可这是你们的私欲!和家国天下何干?!”
“你以为那些所谓正义护国的战争,就不是出于君主的私欲吗?”杨琛皱眉,一脸严肃地训诫道,“战争和死亡因何而起?是因资源的贫瘠和帝王的野心!这一来一往本就是野兽般的抢夺,何来私心和公义之分?”
“我……”杨崇丘脑中一片混乱,明明感觉有哪儿不对,却又一时不知从何处反驳,只不停地重复道:“不对,这不对!你只是想歪曲事实,为自己的罪行开脱罢了!你和魏澜犯下这等滔天大罪,我,我要去禀告陛下!”
说完,他转身就往门外走去,然而还未踏几步,一只茶杯凌空飞过,“啪”地砸在地上拦住了他的去路。杨琛一个箭步冲上来,扣住杨崇丘的胳膊往回一拧,大怒道:“杨崇丘!你疯了!”
“围剿君子堂的旨意是陛下亲自下的,你是想说陛下脑袋糊涂,误让手下杀错了人吗!杨魏两家的事情一旦查出,必将会牵扯出一大堆的人,到时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整个朝堂的格局都会调个个儿。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杨琛死死扣住他的肩膀,喘了几口粗气,沙哑着嗓子苦口婆心道:“你可以不考虑杨家,但你想想阿瑾,想想你儿子!他才那么小,一直没爹疼没娘爱的,好不容易长到现在,就要面临被流放的命运吗!”
话音落下,一字一字砸在杨崇丘的心上。
他痛苦地闭上眼,喉头滚动几番,艰涩道:“那雁雁他们……就只能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吗。”
“我早与你说了,就让往事过去吧。”见他的态度有所缓和,杨琛心下一松,继续劝道,“我不知道你对谢家那孩子什么感情,但如今魏琳琅是阿瑾的亲娘,她才是你最该关心的人。”
“魏相的身体每况日下,世宣又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事,怕是有人暗中设计。你既然提前回来了,就给我安安分分待在府中,好好陪阿瑾过个新年。”
“我……”
杨琛不由分说打断了他,一脸凝重地看着堂中央厚厚的积雪:“年后,我会想办法将你调回京城。”
“寒冬到了,总要做些准备。”
雪后,夜空一片澄净,墨色浓得要拧出水。魏府的大堂中,魏世宣孤身跪在地上,垂头丧气地听着屋内的低语:
“看你教出来的好孩子,成日正事不干也就算了,还净给我招惹麻烦。”
“世宣只是一时糊涂,你说琳琅这次不也……”
“你还敢与我提琳琅?他俩栽的跟头是一样大的么!再说这次要不是琳琅及时传信,他就要便贬到襄州去了!”
听到这里,魏世宣眼神黯了黯,心中酸涩,垂下头默默揉搓着酸胀的膝盖。
“吱呀”一声,偏房的门开了。魏澜缓缓走近,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摇头叹气道:“早点回家去吧,卢韶他们还在等你。”
魏世宣点了点头,转身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一旁跟着的侍从想上前搀扶,却都被他摆手拒绝了。
“这孩子不会再有什么出息了,在京城做个县丞也好,算是安稳。”魏澜默然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叹息道。
“老爷……”程素华担忧地看着他,欲言又止道,“世宣他其实......”
“不要再多话了。”他摆摆手,转头看向墙上挂着的御赐匾,“阿瑾明年便到上学的年纪了,你派人去杨府送个信儿,就说我会帮阿瑾在国子监寻个靠谱的夫子,让杨琛那边配合一下。”
“……是。”
程素华走后,厅堂陷入长久的寂静。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影出现在梁柱后,先是挪动几步,随后无声跪了下来。
“那人还是没有消息吗?”
暗卫点点头,答道:“据属下多日的探测。无忧门现已由副门主江逐风代掌。那人至始至终都没出现过,应是真的死了。”
听到这话,魏澜闭上眼,心中悬了许久的大石猛地落下,重重叹了一口气:“那便如此吧......”
“不过属下发现了另一个人选。”“谁?”
“贺兰绪。”暗卫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像,小心呈给魏澜,“当年和那人一起潜入中原的,还有他的妹妹。无忧门创立后,那个女人与门下一杀手私定终身,被发现后双双逃往西域,后来不知所踪。直到贺兰绪进入中原,那人才知道他妹妹还有一个孩子。”
“属下探听到,他生前派手下查过贺兰绪的身份,还曾亲自探访,应是真的。”
魏澜听闻,眼睛顿时一亮,哈哈笑了起来:“好啊,好!老天终究是眷顾我。”他满意地摸了摸胡须,道:“既如此,你就带人抓了这个贺兰绪,带去胡弥放血试试。只要打开那扇门,就能寻到梵花铃的踪迹了。”
“遵命!”
待二人相继离开,元福从供桌下钻出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展开轻功,快速往东宫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