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多休息少做剧烈运动,一般一到两周就能恢复。”
医生边做记录边跟谭俞他们交代情况,接着用笔敲了敲手上的单子:“让病人好好休息,有什么特殊情况请家属及时找我。”
她话一说完李槿迟就点了点头:“好。”
“是不是需要吃点什么营养品啊?”段佳成站起身问道,“我现在下去买。”
医生点了点头:“可以买点鱼肉,鸡蛋什么的,这样有助于更快恢复。”
“行,我现在下去买。”
话音一落段佳成就走出了病房,李槿迟见状也跟了上去:“哥哥,我跟你一起。”
两人脚步声渐远,医生也准备出去了,不过走之前她多看了谭俞几眼,眼里有些疑惑,但并没有多问。
谭俞脸色苍白,嘴唇几乎毫无血色,他呼吸急促,不停地啃咬着指尖,咬出血了都不知道,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曾经车祸里爸妈为护住他时被玻璃划伤的脸跟江淮书的脸重叠,犹如卡顿的电影画面一般重复在谭俞脑海里播放。
血,都是血,好多血。
爸妈是,江淮书也是。
身子不停发抖,他一遍遍在脑子里问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小心一点,为什么又闯祸,为什么又让别人为自己受伤。
为什么下雨天还要缠着爸妈买蛋糕,为什么不懂事一点,为什么一定要过生日,为什么走路不小心,为什么做事不仔细,为什么总让别人承担后果,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脑子一片混乱,恐惧和麻木交织成蛛网将他裹成了一团,勒得他又窒息又恶心又痛苦。
意识越来越模糊,谭俞的眼睛开始变得空洞,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但这时,一只手突然轻轻扯过了他咬在嘴里的指尖,低而温柔的声音灌入他的耳道,撕裂了束缚住他的蛛网,猛地拽回了他的神智。
“谭俞,抱我。”
这个声音仿佛带着魔力,引导着谭俞一点一点呼吸,声音的主人将他搂进了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吻去他滴落的泪。
“看着我,小俞,看着我好吗?”
谭俞抱住了他的腰,说话时的声音哑到快要听不清:“江淮书,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
第三个对不起还没说完江淮书就打断了他的话:“谭俞,如果今天从月牙湾上不小心滚下来的是我,你会不会救我?”
几乎只是一刹那,谭俞秒答:“我会。”
听见他的回答,江淮书笑了,声音很轻柔:“同理,我也会,这是我的本能反应,所以你没有任何问题,你什么错都没有。”
话音一落,病房里陷入死寂,江淮书缓缓垂眸看向谭俞,两个人的视线刚一对上,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血液正通过江淮书那双饱含柔情与心疼的眼睛一点一点渡到了谭俞的眼睛里,从血管输送到全身,心脏的闷痛和大脑的缺氧逐渐有了好转,他听见江淮书一字一句道。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抱紧我,闭上眼埋在我怀里好好睡一觉,做一个美梦然后醒来时告诉我。”
“学会了么?”
温暖的感觉抚平了身体里的痛苦,谭俞感觉自己的身体里被埋下了种子,它在心脏里生根,在血管里发芽,最后从嘴里开出花。
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江淮书在他枯涸的眼睛里种下的春天。
于是他闭上眼,没有让春天逃走,他将头靠在江淮书怀里,低低应声。
“我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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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书出院那天是谭俞的生日,谭俞并不打算过,所以没告诉江淮书。好死不死段佳成这天发了高烧,在诊所里昏昏欲睡前只来得及给他发个红包和一条生日祝福,不过红包谭俞没收,给退了回去,说是让段佳成病好了拿去买雪糕,结果就是段佳成给他发了个中指的表情外加一条带着生日快乐的谩骂消息。
谭俞对他破防的样子见怪不怪,心情颇好地去超市买了几根火腿肠来茉莉巷里喂卷卷。
“前些天在医院照顾同桌没来得及喂你,饿坏了吧?快吃吧。”
卷卷汪汪汪地叫了好几声,埋头狼吞虎咽地吃着,巴不得连包装袋都吃进去。谭俞勾唇,笑出声,桃花眼眼尾微微挑起:“慢点吃慢点吃,我没带水,你噎着了怎么办?”
吃完后谭俞又教它握手,但它不懂,总是仰起头去舔谭俞的手指,谭俞很怕痒,抱着它的头哈哈大笑。
江淮书打开窗户往外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高度能看到谭俞在巷子里喂小狗。
谭俞似乎跟卷卷玩得很开心,一下跳起来一下又蹲下身,以此重复,乐此不疲。
“看什么呢?”
李槿迟走了过来,伸着头往外看。
“嘘,”江淮书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谭俞身上,头也懒得抬,“我在看小狗。”
李槿迟闻言冷哼一声,看破不说破,转移了话题:“你知不知道谭俞今天生日?”
“知道。”
“谁跟你说的?”
“段佳成。”
“那你做好什么准备没?”
此话一出,江淮书顿了顿,揣在兜里的手蜷缩了一下,看向谭俞的目光愈发温柔:“嗯,在海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