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嬷嬷一看就黑了脸,“又去厨房偷吃什么了?”
“就……”青禾缩了缩脖子,声音小得还没有连窗外的雨滴声大,“就吃了几块饼。”
“几块?”
青禾摊开手掌数了数,怯生生伸出八根手指。
“八块!”杨嬷嬷眼前瞬间闪过一阵白光,整个人摇摇晃晃差点没跌倒在地。
她揪着青禾白皙细腻的耳垂,直把她从椅子上提溜起来,咬牙切齿:“我说多少遍了,让你不要太放肆,拿一两块就行了!这下可好,一口气拿八块!什么老鼠能一次偷八块?”
青禾不敢挣扎,只能拼命把脑袋朝杨嬷嬷手上送,委屈巴巴地嘟囔着:“可是我饿……”
杨嬷嬷霎时松了手,望着眼前捂着耳朵疼得倒吸凉气的小姑娘,眼中又氤氲起一层薄雾,如树干般僵直的眉头紧蹙,“他们又没来给你送饭?”
青禾揉着发烫的耳朵,点头,似乎是找到了理由,低垂的头抬了起来,声音却还是有些怯懦与不确信:“嬷嬷,安远侯府的人应该不会不给我饭吃吧?”
杨嬷嬷眨巴眼睛,竭力压制住想要替她号啕大哭的冲动,肯定点头,“不会,安远侯府吃得很好,每餐都是山珍海味,餐后还有十二道点心呢!”
青禾的眼犹如被闪电照亮的天空,带着喜悦,“十二道点心?我都可以吃吗?”
她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稚儿一般,如何能嫁到那个龙潭虎穴之中?杨嬷嬷一点都不知道,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不过一个下人罢了。
杨嬷嬷收敛思绪,俯身摸了摸青禾圆滚滚的肚子,笑,“只要你不怕撑破你的小肚子,想吃多少吃多少!”
“行了,我得回厨房抓老鼠了,你记得把鲈鱼羹喝了。”杨嬷嬷不忍再看青禾天真无知的笑脸,似乎在不知不觉之中,她也成了推这苦命孩子堕入深渊的黑手。
但愿我佛慈悲,让这孩子在安运侯府的日子好过一点吧。
杨嬷嬷走后,青禾趴在桌上看了半天散发热气的鲈鱼羹,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第三次叹息,舔了下粉唇,终于下定决心。她拿出一个茶杯,舀了一勺放了进去,而后端起鲈鱼羹出了门。
雨已经停了,月亮被雨水洗了个澡更亮了,照得青石板仿佛被撒了糖霜,亮晶晶的。
青禾端着鲈鱼羹,穿过一条绿豆糕一般铺满青苔的幽静小径走到柴房。果然那只断尾狸花猫正躺在草剁上晒月亮。
鲈鱼羹香气四溢,小狸花也闻到了,伸长爪子翻了个身从草垛上跳下,迈着慵懒的步子走到她面前,“喵”了一声,坚决得像是命令。
青禾将羹碗放下,点了点小狸花毛茸茸的脑袋,啧了一声:“我也太悲惨了吧,怎么你一只猫都能……”她顿了一下,敛眉思索,“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桃桃刚教过我的……”
小狸花瞥了她一眼,并不理会,闷头喝起了粥。等它喝完粥,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青禾才猛地拍了下膝盖,得意地扬起眉头,“我想起来了,趾高气昂!”
她一把抱住想要离开的小狸花,蹭了蹭它湿润的鼻头,“你一只小猫都能趾高气昂地对我发号施令。”
虽然她常常拿自己的伙食来投喂这只小狸花猫,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不过是抱了一下,这猫就翻脸不认人,狠狠在她的手背上挠出三条血痕,而后没有给她一个眼神,转身就跳上了草垛。
“真是没良心。”青禾捂住手背,扬起的唇角略微有些苦涩。
“我明天就要走了,日后你就见不到我了,再没有人会来喂你饭吃了,还有松子糖你也吃不到了!”青禾对着小狸花忿忿吼叫,但它还是不理她,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上的毛。
果然,在这阮府之中,没有一个人喜欢她、在意她。
虽然这是她名义上的家。
青禾抱着双膝蹲在地上,心中的感伤像是被打翻的糖水不断蔓延,侵蚀了她整颗心脏。
她想哭,但又找不到任何理由。
但却听见了谁的哭声。她疑惑摸了下脸颊,干净的。
难不成是这猫?
应该不是,它吃饱喝足已经睡了过去,甚至还在打呼。
若她有孙猴子的七十二变,似乎把自己变成一只猫也不错。
但杨嬷嬷笑她,就算她变成了猫,应该也是一只傻猫,说不定也会被人扯断尾巴,斩断手脚。
这样想想还是做人比较好,除了偶尔会填不饱肚子,起码小命还保得住。
青禾正想着,一个人就扑到她身上,揽住她的脖颈,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小禾苗,你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