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的话扯回青禾远走的思绪,她握紧袖中的荷包,笑着望向窗外飒飒摇动的海棠树,“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呢。”
忍冬和玉簪面面相觑,脸上的笑一瞬间变得牵强。
今天怎么能是个好日子?
踏出门的那一刻,青禾敏锐觉察到了不一样的地方,原本贴得到处都是的大红喜字不见了,树上系的红绸带也没有了,就连廊下挂的大红灯笼也被素白灯笼取而代之。
莫不是晏净安死了,安远侯府怕她离开,所以才瞒着她?
她不动声色悄悄睨了忍冬和玉簪两人一眼,但她们的表情很是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但青禾还是疑心,直到她见到一脸平淡笑意的三夫人。
三夫人脸上的笑极淡,唇角虽然勾起,但眼睛没有一丝笑意,反而充斥着点点哀伤,连眉头都是微蹙的。
若是晏净安死了,她怕早已哭死过去,整个安远侯府怕是哭声笼罩,绝不会如此般安静。
青禾正要走近,却听见三夫人一声哀叹:“青儿,还守在羲儿那处吗?”
嬷嬷摇头,“以往世子都会在小姐那处守一日,但今日世子巳时便回来了,回春涧居不多时,又去了净月湖,此刻怕还在那儿。”
三夫人又长叹了口气,素手轻抚突起的肚子,“若是羲儿还在,他怕也不会这般低迷,只希望他能撑到我腹中胎儿出生,许能让他对这世间多一份期待。”
嬷嬷却有些不解,“那道士不是言,只要阮家小姐嫁于世子冲喜便可救世子吗?如今阮小姐已成为少夫人,且世子对其多有呵护,夫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三夫人仰首望向阴蒙蒙的苍穹,轻叹一声:“爱与愧,终究不同。何况……”她不再言语,只不停叹息。
青禾听不太明白,但看三夫人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她没敢打扰,悄悄绕了过去。
远离三夫人所在后,她才询问:“三夫人口中说的羲儿是谁?”
对于此,玉簪并不太了解,正等着忍冬回答,但后者却低头沉默无言。她低咳一声,想要扯回忍冬不知飘到哪里的思绪,但忍冬仍旧无动于衷。没有办法,她只好开口回答:“是世子的胞妹,安远侯府的三小姐。”
青禾了然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她不在安远侯府吗?为何我没有见过她?”
玉簪也沉默了好几息,再次开口,声音几乎轻得听不清:“她……已经不在了。”
看来这三小姐大抵和她一样也嫁了人,成为别人家的外来客,轻易无法再回自己家里。
虽尚未谋面,但青禾已然在心中深切地同情起这个与她同病相怜的三小姐来了。
她如今似乎懂了杨嬷嬷那句——这世上大多数嫁了人的女子并非多了一个家,而是再没有一个家。
可如果本来就没有家的呢?又会怎么样?
杨嬷嬷没有回答,她脑子不好也没想明白。
安远侯府很大,甚至比长公主的公主府还要大。据说是皇上念晏家保家卫国,劳苦功高,特修了这偌大府邸作为奖赏。
春涧居在内院,穿过回廊,绕过假山,不知又穿过几扇圆月门才到外院。
青禾被绕得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虽说她从来都没有分清过。
天灰蒙的,犹如被墨晕染开的水,成片的乌云逼近,想要吞噬这四方天地。看起来有一场大雨。
“忍冬,玉簪,你们来得正好,快来帮忙把这些盆栽移到花房,好不容易才开了花,若是被打败了,世子见了怕又会伤心了。”一旁的侍从着急挥手。
忍冬看了眼青禾,正要出声拒绝,但玉簪已将手中的食盒塞到青禾手中,不由分说地拉着她走了。
“夫人,我们去帮忙了,等你见完素槿,我们还没有回来便先行回春涧居吧。”
“但是……”青禾话还未出口,两人已经跑出了她的视线,她无奈呼出一口气,抱紧了食盒,扫视这四通八达的路,欲哭无泪,“我不知道怎么走啊……”
“你等一下!”忍冬止步,甩开玉簪的手,一手扶着朱红木柱,一手捂住狂跳的心,俯身费力喘息好几声才堪堪平复,“平时找你帮个忙比请菩萨还难,今日怎么这么积极?难不成被鬼上身了?”
她调侃一句,直起身,抚平被风吹乱的发丝,转身就要离去,“好了,不管你又想出什么鬼点子,我都没有时间陪你闹了,夫人不识路,怕走不回去。”
“等一下!”玉簪急急抓住忍冬的胳膊,一贯含笑的眼却是罕见的凝重,“我确实见过夫人,不只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