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谢沉歆的脸出现在他面前,医疗舱的玻璃也挡不住对方望眼欲穿的担忧。
情感搭建而成的桥梁,如同无形的丝线,将他涣散的注意力一点一点拉回凝聚。
魏江一直盯着医疗舱上面的数据,眼见祁相晚醒了过来,浮动的各项数值也回归正常,悄然松了口气。
“情况好转了许多,看来我猜得没错。”
他低声道:“只要祁先生能顺利醒过来,他的身体就会启动自我修复机制,所有的躯体化症状和不良反应都会慢慢消失。”
“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谢沉歆满脑子都是祁相晚痛苦的表情,挥之不去:“病因呢,为什么他会突然陷入昏迷,还昏得这么严重,连梦里都没有一刻安稳过。”
“他这种病症,只靠休息就能完全好起来?”
魏江被谢沉歆犀利的言辞问得哑口。
倒不是他医术不精,无法做出准确判断,只是祁相晚这种情况实在是复杂罕见,他接触的时间太短,不敢轻易妄下定论。
魏江不由得瞥了眼祁相晚脖子上的斑驳,轻咳了一声:“初步判断,很可能是受到强烈的信息素冲击所致,所以刚才清除了祁先生身上的信息素痕迹后,他的状况很快就变得稳定了。”
魏江犹豫了一下,又说:“他虽然是个Beta,对信息素敏感度不高,但还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感知到Alpha信息素的精神冲击,所以……”
“最好还是不要仗着Beta接收不到信息素,就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释放自我,更不能采取强硬标记手段,往他身体里灌输过量浓郁的信息素。”
“Alpha的标记对Omega来说是安抚和享受,但对Beta而言,就是纯粹的折磨了,尤其是你这种级别的Alpha……”
魏江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谢沉歆。
他自己就是个Beta,没和谢沉歆有过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依然能感受到屋内似有似无的威压与震慑,更何况是承受了Alpha易感期的祁相晚。
肯定不会好受到哪去。
魏江这番话一出口,沉默的人很快变成了谢沉歆。
他既懊恼又心疼,既后悔又自责,可当时那种情况,他根本没法理性控制自己。
祁相晚又是个疼的苦的全往心底咽的主,难受得浑身发抖也硬是忍着一声不吭,昨晚谢沉歆只当他的挣扎是气的,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层因素在。
医疗舱里,祁相晚连视线都不愿与他交汇太久,清醒过来就下意识移开了目光,谢沉歆没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抵触。
源自本能的厌恶,仿佛在他心口狠狠泼了一把盐,酸痛异常。
谢沉歆嘴唇微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好受一点?”
魏江摇了摇头:“只靠药物,恐怕没法解决他的问题。”
他沉吟片刻,心里隐约有了某种猜测,陷入回忆中:“祁先生这种症状,倒是和我多年前一位朋友的情况有些类似。”
谢沉歆转头看向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我那位朋友是个退伍的Beta军官,参与过星系大变革时期大大小小数场战役,那个年代能在军队前线部队服役的Beta将士,大多数都使用过军方提供的特殊抗性药物,用以抵御敌对阵营Alpha的精神压迫攻击。”
“他也不例外,甚至注射药物的次数远超旁人。”魏江叹道,“因此,在退役后的数年时间里,他一直饱受药物戒断后遗症的困扰,对Alpha异常排斥,患上了严重的Alpha信息素排斥症。”
“Alpha信息素排斥症?”谢沉歆重复着他的话语,心绪骤然一沉。
“没错,虽然信息素排斥症大多出现在Alpha和Omega当中,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魏江继续道:“那是我接触到的第一起Beta患有信息素排斥症的病例,至今印象深刻,症状和祁先生如今表现出来的基本吻合。”
“但……这也仅仅是我的猜测,具体是不是Alpha信息素排斥症,还得问问祁先生。”
“如果真如我想的那样,情况就有些棘手了。”魏江苦笑着说,“外界治疗手段对这种病症发挥不了多少用处,最重要的,还是得找出根结所在,内外并行,才能慢慢治愈他的过激创伤。”
没确定病性之前,魏江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只能根据曾经治疗他那位朋友的经验,给谢沉歆一个模糊的答复。
谢沉歆眉头紧皱,垂眸注视着祁相晚,神情复杂极了。
这时,被两人忽略已久的祁相晚终于理清了当下的情况,他拨开嘴边的输氧设备,缓缓坐起身,抬手贴上治疗舱透明的舱壁。
脑袋还有点晕,但不妨碍行动,身体刚恢复过来,祁相晚就坐不住了。
他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因而并不怎么担心身体问题,只想尽快离开这片让他不适的地方,离开让他不适的人。
谢沉歆看他伸出了手,掌心与自己仅隔一面玻璃,也下意识抬起手贴了过去,十指相对,掌心相依。
随即便是视线的对接。
祁相晚眉心微蹙,懵逼和不满的表情都快藏不住了。
他缩了缩手指,想隔开这份诡异的接触,又怕谢沉歆看不明白他的意思,纠结了好几秒,最后屈指在他手心处敲了敲。
快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