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傍晚,日头西沉,凝翠甸湖边的荷花尖被霞色镀上一层金边,湖畔零星几只无主的木筏错落排布着,湿气将绳索与船桨染上青苔。
“天色不早了,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
“在水边啊,会不会有很多蚊子……”一路走来欧阳靖都快被草里的各种虫子生吞了,露在外面的胳膊腿全是包。
瑕就笑他:“谁叫你穿这么短,那虫子不咬你咬谁啊。待会我在这边撒点驱野兽的药粉和驱蚊虫的香,应该就没事了。”
姜承说:“那我去拾些柴火来,生个火堆。”
“那我去猎点兔子什么的打打牙祭。”
“谢大哥等等我,我也一块去!”
一听欧阳靖这么说,正打算动身去砍树的姜承去而复返,他觉得谢沧行此人来历不明,实在不敢让欧阳靖跟着他走:“你还是和夏侯少主留在这里等我回来吧。”
谢沧行拍拍胸脯,“放心吧姜小哥,小少爷跟着我安全得很!”
“……好吧,切记不要带他走太远。”
等到二人走入林中,谢沧行扭头对欧阳靖吐槽道:“唉,姜小哥也未免太谨慎了些,像他这样老是处处保护你,你怎么长大啊?”
“哈哈——挺可爱的不是吗?倒不如说我这性格还让他操了不少心呢。”
谢沧行笑而不语,蹲在地上用树枝和绳索做了个简易陷阱,自己牵着绳索另一端躲进灌木,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这两人就随意聊着天打发时光。
“谢大哥,走之前我从厨房拿了点香料,一会洒在烤肉上肯定好吃!”
“那敢情好啊!不过,你怎么会想到带香料来?”
“这……”欧阳靖心里一惊,按理说他是不知道夏侯瑾轩想在野外过夜的,眼看就要穿帮,他急忙编了个谎话:“其实我一开始不知道那是香料,还以为是百草霜啥的,顺手就带出来了哈哈……”
“呵呵~小小年纪小手可不太干净啊!夏侯家的东西也敢随便拿。”
“一包香料而已,夏侯世伯才不会介意呢。”
谢沧行忽然压低声音:“嘘!猎物上钩了。”他立刻拉动绳索将兔子扣在竹篮里,“哟,还挺肥!看来今晚可以饱餐一顿了。不过这只兔子怕是不够我们几个分的,待会我再去湖边看看能不能捞几条鱼。”
谢沧行和欧阳靖这边收获颇丰,瑕和瑾轩也布置好了驱魔驱蚊虫的家伙,火堆也烧得正旺。夜晚的风凉飕飕的,吹去白日积攒下来的燥热,令人睡意渐生。
“我说小少爷你抓鱼抓得也忒暴力了……”
谢沧行在火堆边烤着湿透的衣摆,刚才欧阳靖和他在湖边捞鱼,眼看着进了网的鱼就要逃走,欧阳靖一时情急念了个水诀想连水带鱼一起送上岸来,却没控制住力道把自己和谢沧行浇了个透心凉。躺着中枪的谢沧行心有余悸,幸亏自己走江湖多年练出来的直觉让他躲得及时,不然下场就要像这位小少爷一样变成落汤鸡了。
“哈哈哈,抱歉抱歉,一时情急没收住力道……”
要不是欧阳靖有先见之明穿了一身轻薄的夏装和小短裤,不然今晚怕是要冻死在这……呃,不过也没关系,毕竟半夜就会有一只热心花妖来帮他“热身”了。
“我说你还是上蜀山系统地学学吧,再这样下去早晚出事。”
谢沧行表示以后可得离这个小少爷远点以防被误伤……
瑕捏着欧阳靖给的香料包往兔子上洒,瞬间香飘十里。“嗯~好香!再烤一会就能吃了!”
夏侯瑾轩也说:“这就是江湖传说中的烤野兔?光是闻着香味就令人食指大动。”
瑕瞬间没了一半的胃口:“唉,大少爷啊……”
姜承走到火堆前,把自己的外衣披在欧阳靖身上:“夜晚的风硬的很,别着凉了。”
“你不冷吗?”
“身为折剑山庄弟子,岂有怕冷的道理。而且我穿的也不少,哪像你总爱穿短衣短裤出门。”
欧阳靖被他噎的一愣:“好吧!我就该想到北方人人均耐寒。”
噼啪一声油水爆开,鲜亮的肉汁顺着树枝滴进火堆里,燃起一簇惹眼的火苗。香料受热后散发的香气与烤熟的兔肉交织,去腥又提鲜。
“差不多熟了,”谢沧行掰下一只兔脚检查内部色泽,“那我就先开动了!”
瑕掰下另外两只兔腿分给夏侯瑾轩和欧阳靖,“给,兔腿是最好吃的部位,你们两个大少爷平日里锦衣玉食惯了,那些边角料就留给我们吃吧。”
“这——”夏侯瑾轩还有点不好意思,“那,多谢瑕姑娘了。”
欧阳靖就把烤好的的葱油饼用干净的树叶包好了递给瑕:“那作为交换,瑕姐姐,这个给你吃!”
“啊?哈哈不用不用,我吃这些就够了,你这个小朋友还是多吃点吧。”
姜承默默站在一旁,谢沧行随口问他:“姜小哥,不吃饭?”
“野外还是戒备些好,你们吃完我再吃。”
这怎么行?欧阳靖不由分说走上前把手中兔肉凑到了姜承嘴边,“哎呀哥你就瞎操心,快来尝尝这烤肉,凉了就不好吃了。要么你喜欢站着吃也行,我喂你?”
“这、这——”姜承瞬间红了脸,一句成何体统还未出口却变成了“你别这样”,活像个被欺负的良家妇女,看得谢沧行捧腹大笑。
夏侯瑾轩也说:“对啊姜兄,我们一路走来都很顺利,想来不会有什么事。还是先尝尝这烤野兔吧。”
姜承努力平复着心情,低声道:“这两人,你真信得过?”
“嗯……你的江湖阅历比我多多了,你觉得他们有没有问题?”
“瑕姑娘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倒是那个叫谢沧行的……光是他背着的那把大剑,就不是一般武人能挥舞得动的。”
欧阳靖也低声说:“我觉得谢大哥没什么啊,就是个喜欢混吃混喝的家伙嘛,人又不坏。”
火堆烤得人暖乎乎的,瑕也渐渐有了些困意。
“小姑娘?困的话就先睡吧。”
“……没事没事,我不困。”
“还说呢~眼睛都睁不开呢。”
“我真不困!还要守夜对吧,那我来守上半夜。”
姜承觉得她一个小姑娘还是多少要照顾一下的,于是说:“你还是去睡觉吧。”
见瑕去休息了,谢沧行也厚着脸皮说:“嘿嘿,吃饱之后果然困啊,我也找个地方——”
“你真的有做护卫的自觉吗?”
“两位少爷都没说什么嘛,还是说你愿意跟我切磋一下?那样我就不困了。”
“……我说过,家师不允许私下比武。”
“我来我来!我跟你打!”欧阳靖撸起袖子上去凑热闹。
“呃……”谢沧行打量一番欧阳靖的小身板,“我说小少爷,倒不是我小瞧你,你这身板挨得了我几招啊?不如~”
他将重剑往地里一捅,干起了老本行:“你要是能将我这剑拔/出来,我就跟你过两招如何?”
“不就是拔剑吗,小爷我风系仙法可不是闹着玩的。”
谢沧行本来抱着看戏的心态笑看欧阳靖拔剑,见他使了几个旋风试图将重剑托举出来均无果后,转而无意识向剑中注入灵力,玄铁重剑的锁链与外壳接受了这股力量开始颤抖,竟然隐隐有解除封印之势!
谢沧行大呼不妙,一把将重剑抢了回来:“哎哟小少爷你可悠着点!五灵法术可不是干这个用的!”这把剑的封印解除可是要吞人魂魄的,若是让这孩子无意间……与自杀何异?看来以后得看好这把剑,不能再让这孩子碰了。
欧阳靖只是心中有些隐隐约约的感觉,但并不分明。“哎,愿赌服输!我刚才都快拔出来了,你怎么中途反悔。”
“这个嘛,”谢沧行故作神秘地说道,“等你把五灵法术学到极致再告诉你吧。”
“切,故弄玄虚……”
夜色渐浓,三人都各自找了块柔软的草坪睡觉去了,夜幕下只剩篝火在噼啪燃烧。欧阳靖在姜承身边绕着他转圈消食,看起来丝毫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
“他们都睡了,靖儿你也去睡吧。”
“那不行,我还要陪你呢,而且我一点也不困。”
“昨晚睡那样晚,还说不困?”
作为一个在前半生已经习惯了失眠的人欧阳靖表示睡觉这东西只能随缘,又不是说你想睡就能睡着。
“你也睡吧,打了一天的怪肯定也累了,往后还不知道要走几天的路,把自己熬坏了怎么办?”
“不会,我已经习惯守夜了。”言罢姜承忽然想到,他莫不是不习惯在野外幕天席地?于是他拉着欧阳靖走到一棵树下席地而坐,“要是怕地上凉,就靠在我身上凑合一晚吧。”
“那、也好……”
他依言靠在对方的肩膀上,感受着姜承断断续续的呼吸喷洒在发梢,这种只有自己才能get到的暧昧气氛真是让他本就为数不多的困意雪上加霜。不过毕竟今天耗费了太多精力,他很快就熟睡过去,连自己睡着睡着掉了下去都没发觉,姜承一阵纠结过后决定伸直一条腿让他枕在了大腿上,幸亏这一幕没教欧阳靖看见,不然他绝对要失眠了。
四个小时后夏侯瑾轩醒了,磨磨蹭蹭地来找姜承聊天。
“姜兄——”
“夏侯少主,你怎么醒了,睡得不舒服?”
“有外人在,那样喊我也就算了。现在这里又没有旁人,还是叫我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