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染随着人流,与父亲张锦一同向宫外走去。离开邀月台的那一刻,她回头望了一眼那片依旧灯火璀璨、菊花盛放的所在,心中却只感到一片冰冷的寒意。今夜的月色虽美,却注定无眠。
坐上回府的马车,密闭的空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也让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稍稍得以放松。张锦显然也察觉到了宴会上的暗流涌动,以及太后与自己儿女之间那短暂却不同寻常的接触。他没有多问细节,只是沉声说道:“今日之事,非同小可。太后……似乎对你格外关注。你要多加小心。”
“儿子明白。”逯染低声应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衍月公主那边……”张锦的眉头紧锁,“若此事真与她有关,恐怕会非常棘手。此女性情乖张,手段狠辣,又深得陛下‘纵容’,轻易动不得。”
“我知道。”逯染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但线索不能断。钱三必须找到!衍月公主在东海郡的动向,以及她与周放是否有联系,也必须查清!”
“我会让‘申猴’那边全力追查钱三的下落。”张锦点了点头,“至于衍月公主……我会动用其他渠道,暗中收集情报。但你要有心理准备,这条线很危险,进展可能会很慢,甚至……会引火烧身。”
“我等不了。”逯染的声音斩钉截铁,“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多。我们必须尽快掌握主动。”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车轮碾过青石板路面,发出单调而有节奏的声响。车厢内,父子二人陷入了沉默,各自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
回到张府,已是深夜。逯染拒绝了下人准备的宵夜,径直回到了自己的院落。她需要独处,需要将今夜纷乱的信息和激荡的情绪彻底梳理清楚。
她来到书房,点亮了蜡烛。烛光下,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如同淬火的寒星。
长孙洺漾的怀疑让她如芒在背,如果说有一个人最了解她,那必得是长孙铭漾。那颇有深意的眼神让逯染感到自己必须时刻警惕,但眼神中那些复杂而晦暗的情绪、觉察后的按兵不动,又似乎在告诉她,她可以略略宽心——这给了她一丝喘息的时间。
衍月公主的牵扯,则将危险等级提升到了最高。这条线必须立刻着手调查,而且要极其隐秘,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到她的真实目的。
内奸钱三的追查,是目前最直接的突破口。申猴的暗线网络,将是关键。
而她自己,则必须在这风暴之中,继续扮演好“张濡晟”的角色,甚至要表现得更加出色,更加无可挑剔,以此来麻痹敌人,也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
同时,她还需要尽快提升自己在侍卫亲军司的实际掌控力。沈默、周铁这些人,要加快培养和使用的步伐。她需要一支真正忠于自己的力量,才能在未来的变局中,拥有自保甚至反击的能力。
一个个计划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新的纸,开始用密语飞快地书写着指令和备忘。她的动作冷静而流畅,仿佛又回到了南境战场上那个运筹帷幄、杀伐决断的“海蛇将军”。
只是,此刻她面对的敌人,远比战场上的南越军更加狡猾、更加危险。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深渊。
窗外的月亮已经西斜,寒露凝结在窗棂上,反射着清冷的光。
长夜漫漫,杀机暗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