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到正事上,丹红不得不开口了。
她笑着说:“不急。这可是一件得罪人的大事,我总要瞧一瞧,公子有怎样保全人的手段吧?”
陈清轮闻言,倒是有些惊奇地看向她。
丹红的意思是,丹书达当年既然是被牵连受冤入狱,自己要为他翻案,必然会得罪朝中大臣,乘李怀瑾这阵东风也得小心谨慎些。
但看陈清轮惊讶的目光,丹红某根神经忽然敏锐地一跳。
不对。
陈清轮说,这是“交易”?
有来有回的,那才叫交易,可这件事从丹红的视角看,分明是李怀瑾的“援助”。
丹红想为父翻案,是因为从李怀瑾派人寻找前朝废太子的遗腹子之事中嗅到风向变化,又打李怀瑾那试探出明信儿,才想借此机会把自己的底子倒腾干净。
但李怀瑾这家伙,凡事都藏着掖着。
想从他身上赚些好处,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从细枝末节里挖出情势变化,提出互惠共利的要求,才能从他那里借力。
丹红这件事显然是利于她,而对李怀瑾并没有太大好处的。
先前她因着李怀瑾奋不顾身救姚黄的事情,下意识将他纳入“朋友”阵营,却忘了他是个自幼在名利场沉浮的棋手,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所以这桩买卖里,李怀瑾又从中赚取了什么呢?
丹红梳理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追根溯源,定在最初的那个问题上——
是什么样的契机,令皇帝老来改变主意,要寻回故人之子?
在陈清轮看来,丹红与他对视一眼后,先是怔了几息,随后忽然绽开个灿烂的笑,向他真心实意的道了声谢。
陈清轮心里也是一跳。
直觉自己好像漏了什么底,但一时间没怎么想明白。
不待他细细思量,丹红又主动问他:“对了,龙虎寨客栈据点那件事,你同官府说过吗?”
讲到这件事,陈清轮藏心里的那些“蓄谋已久”的夸耀便忍不住掏出来。
他压着得色反问丹红:“报官能有结果?”
丹红也笑了。
心照不宣的眼神往他身上一晃,陈清轮又觉得自个儿不听话的心揪了一下。
人人都能看出有鬼的客栈,开在有匪盗盘踞的地界,本地官府但凡有心剿匪,使个人在附近盯一段时间,就能发现情况。
而照他们所见,恐怕本地的官府和龙虎寨渊源不浅。
既然陈清轮也早早想到,丹红便不再多舌。
她的思绪在脑海中一荡,又对上陈清轮得意明亮的目光,心中微微一震,便舍弃那些弯弯道道的试探,径直道:“还有个问题,你没回我。”
是摔下去后,丹红想打听那桩与她父亲有关的大案。
被陈清轮嘴欠糊弄过去了。
现在丹红仔细想想他们当时的对话,只觉得这小子保不齐是故意的,几句撒泼胡言,就能试探出丹红对此案的态度,从而判断出她根本就没察觉这个旧案实际上也和现在的丹红身家性命休戚与共。
否则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因为斗嘴就放弃询问。
现在旧事重提,陈清轮几乎在第一时间便意识到自己刚刚没能想明白的事情是什么——他不小心用错词儿,把李怀瑾卖了。
这也不能怪他。
谁晓得“交易”这样的词,一个奇怪的眼神,就能叫丹红瞬间意识到李怀瑾有所隐瞒。
陈清轮笑得有些心虚:“什么问题啊?”
丹红没跟他装傻,敛眉沉思片刻,问:“我若替父翻案,那桩旧案牵扯出来的人是不是很重要?”
只是不等陈清轮回答,她先自个儿摇头否认。
“若是我父亲本身牵涉深远,当年构陷他的人绝不会留活口,仅仅是流放变数太大。”
像顾家的案子,方夫人能逃过一劫,既有祖父余威仰赖,又是因为她乃弱质女眷。
即便如此,叫人察觉她离开北州后,依旧被人如此大动干戈追杀。
更何况据丹红所知,当年那桩大案牵扯广泛。
丹书达被牵连的案子背后若是有更深沉的缘由,借此机会直接将他坑死,不过是死亡数字上的一个“等”罢了。
所以李怀瑾得的“利”,与丹书达之案本身无关。
李怀瑾需要的,是丹红为父翻案的这个行为。
这也和当时是丹红主动找李怀瑾,而非李怀瑾先同她交易对上了。
李怀瑾需要的是一个筏子。
至于撑船者是谁,并无定数。
不过丹红敏锐察觉风向,毛遂自荐来顺水推舟,李怀瑾便乐得乘个顺水人情。
只是他这人忒不地道,竟一点儿风声没和丹红透。
丹红至今也不清楚他要这筏子奔什么地方去。
想明白这一切,丹红反倒不气了。
但她还是冲陈清轮嗔道:“好呀,你主子想坑我去打头阵,竟不与我说明,也不怕我没有防范,被坑死在里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