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带着小团子们做黄金鸡时只有肉吃,没有好酒相配,既买了大罐大罐的绿醑酒,怎可错过绿醑酒配黄金鸡的酣畅?
学生打下手,陆清洛将拔了毛的鸡扔入水中,滴些麻油、盐,再搁几撮葱、椒,于等待的空档低头问几个眼巴巴地盯着锅的小团子:“家里是不是都在准备过年了?”
不知道从哪个八百年前开始,现代社会的人就总痛惜过年氛围的缺失,感慨过去年味之浓郁;原主记忆中宫廷生活的过年又有太多繁琐规矩,浓郁的烟火味与率直的情感表达被条条框框的礼制遮掩。两份年味缺失的记忆都使她对过去民间的“年味”十分好奇。
首个回答的竟不是王鑫。
“我家开始杀猪了,还买了糖,小妹想偷偷吃,爬上椅子没够到人摔了下来,哭了好些天。”荀澹模仿了一下小妹,惹得同窗都笑起来。
“先生,我家里也开始买糕了,咱们做点点心吧,肯定赚钱。”
陆清洛讪讪一笑,小团子们还不清楚这里其实几乎没一个真顾客,全是府里家仆当的托,简直快要变成她家里头的员工食堂了。
“先生,锅。”
谈了几句差点忘了自己在做菜,若不是谭容淸出声提醒怕就要捅大篓子了。
她赶紧把鸡捞上来置于案板,取一把专门切肉用的踩到将鸡工工整整切成块,和学生们一起装盘,将切好的鸡肉按份分于不同盘中,再将原汤舀入碗中。小孩儿不能饮酒,便将鸡肉蘸着原汤吃,鲜香具备。
“过了年便六岁了,可要好好学怎么使筷子和写字。”眼见谭容淸试图端盘子未遂,被一旁的王鑫代劳,陆清洛很没德行地打趣道。
谭容淸只是抬起眼皮淡淡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又跟上前面的同窗。
不过几秒钟的功夫,他忽然又跑回来,满脸惊讶:“先生,铺子里来了个真客人。”
陆清洛心中一咯噔,脑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孩子竟真的看出来了这铺里全是托,有点纳闷是谭容清太聪慧还是这铺子开的着实不像能招来那么多客人的样子,愣了半晌才想起来跑出厨房迎接客人。
来客是一对夫妻模样的中年男女,都着厚重斗篷,浑身带着一股子寒气,像是刚从很远的地方赶来。二人神情柔和而放松,盯着小团子们吃饭的那一桌,时不时说几句话,眼睛却不曾离开小团子们。
陆清洛迎上去:“二位客官,要什么菜?”
她当过学校食堂的志愿者,虽不曾兼职过服务员,自以为语气姿态都拿捏得十分到位。
那个女人移开目光看向陆清洛,五官端庄柔和,只一双吊三角眉平添一份凌厉,微微一笑又是一派春风和气:“店里都有什么?给我们随便来点。”
“好嘞,那就黄金鸡配绿醑酒。”平常陆清洛带着小团子做什么菜,如果不是太过新奇或是食材太难收集,厨子也就跟着做什么,于是她轻容易招呼伙计从厨房中端出两盘黄金鸡,又斟满绿醑酒。
上完菜,约摸着按当地物价收了点钱,陆清洛准备溜走去和小团子们坐一桌,却被女人喊住:“姑娘留步,我听说是您在此地兴办学馆?”
陆清洛慢慢转过身,眉毛一挑:“不错。”
“真乃光前裕后之事。”女人问了学馆的运行方式、课程设置和学生们的学习状况,详细之至叫陆清洛怀疑是否自己的学馆已然声名远扬,有外地的父母闻名特来考察学馆情况。
话谈一半,女人忽然停下,朝陆清洛身后露出一个过分柔软的表情,连带凌厉的吊三角眉都舒展开来。
转过身,王鑫站在桌旁双目瞪圆、嘴唇微张,手上还维持一个抓筷子的动作,筷子却一根掉在桌上,一根掉在地上。
“那是我的儿子,王鑫。”女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