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醴寻来学馆帮忙的朋友,唤作钱贺竹。
陆清洛依稀记得他,是个好笑语的主,在长安时就与姜醴关系匪浅,也常来味先知寻最时兴的佳肴。一开始为学馆物色夫子时,他就有意向来帮忙,后来不知怎么的和姜醴说几句话后又改口说帮她物色人。
一年半载的过去,他本人还是迈入学馆内。
原先与汪子恒说的是第二日就给他放假,可惜课程事务的交接还需他本人亲自与钱贺竹交流。他的确是个尽心负责的夫子,认认真真与钱贺竹说道哪科教了哪些,哪些学生具体又有怎样的特殊学习进度。
汪子恒说得认真,还特意做了笔记,将手书交与钱贺竹。后者嘴角带笑,听一句就夸张地点一次头,眼神时不时飘忽向学馆内其他摆设。汪子恒捕捉到他的走神,不自在地轻咳几声,他又笑嘻嘻地看回来,叫汪子恒无法追问。
长得一表人才,却实在没个正行。
姜醴淡淡瞥去一眼,心情却好像变好了点:“所以上次我未将他拢入学馆,不过他的确颇有学识。”
是啊,从长安贬来的,自然才能出众。王鑫、荀澹这批学生已经有了几年的学习,一时半会儿也不怕沾染上坏习惯。这个时候来个这般不一样的夫子,也给学生们多点新鲜。
忙忙遭遭的一片,那边交接完工作,陆清洛使唤雨霏将汪子恒安顿在为他读书单独辟的一间书房,自己又回过头来不放心地嘱托了钱贺竹许多事。钱贺竹的表现和之前听汪子恒讲话那般一样的,嘴角带笑,头随意地跟着她的话捣捣,真分不清他是把话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不放心也没法子,汪子恒秋闱在即,学馆缺先生。既然姜醴说他的确颇有学识……对了,姜醴。
一转眼,姜醴正在一旁就着书案读书。许是习惯当夫子的日子了,陆清洛凑近时瞥了一眼他的书,书是他来时就握着的,一眼打量起来,总觉着没翻多少页。
这书这么晦涩难懂,还是他压根没在看书?
读书人抬头,眼尾带着微小的弧度,心情不错:“你也别太担忧,钱贺竹看着确实不靠谱,但作个夫子应当还算过关。”
这算看的哪门子书,将陆清洛方才跟其他人说的话都听入耳中了,怪不得书没翻几页呢。
实在忙不过来,陆清洛随口一应,转头去另一间屋子教自己的书。
钱贺竹看着吊儿郎当,反倒顺了部分学生调皮的性子,收获了许多憧憬的目光,把那群小崽子管教得俯首帖耳的。
这是第一件喜事。
第二件喜事由张县令带来。
自从上元节后,张县令跟躲着陆清洛般的,往日里总喜找她说说闲话、吹吹风,那样的活动也停止了,陆清洛也忙得不行,没什么事找他,二人便这般许久不见。
一个路边樱桃花都被吹落,在石板路的角落打着悬的普通傍晚,张县令再次踏入学馆,用的是接榕榕放学的由头。
陆清洛正将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留堂,训到一半,瞥见屋外官服的一角,顺畅地跟今日打架的何潼与荀澹说:“我没得空,也说不服你们,换你们姜醴夫子来。”
两人立即噤若寒蝉,用眼神哀求陆清洛别换人。
陆清洛当然不理,带张县令到院子里坐下。一旁的小厮机灵,提早一步为二人摆好茶点。
“别客气。”陆清洛说着,一边手灌了一口茶,另一边手拈起马蹄糕吃。她上了一天的课,忙活了一天,实在管不了礼节的事,再说她是公主,张县令也不会说什么的吧。
张县令两只眼睛冒着光,摆摆手:“公主可是和天家提了宜和城的事?”
“是有提过一些。”他果真早就知道天家要来,那酒楼里会来事的小二果真是他安排的。他怎么不提前通知她一声?也好叫她作个准备,不至于和姜醴一同被皇帝老儿抓个正着,落得现在为自由奔波的境地。
陆清洛慢下咀嚼马蹄糕的动作,暗自警戒起来——这张县令多少有些不地道。
“可有提之前你与我谈过的建桥之事?”张县令全然不知,或者说全然不顾陆清洛心中怀疑,一派兴高采烈模样。
陆清洛才注意到,他手中有一卷什么文书,攥着它的手太激动、用过了力气,已经拦腰折皱。
她点点头。
张县令立即将那卷文书展开,举在她眼前。
是一卷批文,州里头发放的准许宜和城与江南间建桥的批文。
陆清洛扬扬眉毛,这天家确实把女儿说的话都听进心里去,建桥的事没过多久就办妥了。
“虽说这桥不是一朝一夕能建好,可到底有个盼头,若有朝一日能和江南互通车马……”张县令已是喜不自胜,已经站在桥上吹风般的快活,“公主真是宜和城的大恩人!”
“唉,不敢当不敢当。”
“天家可有和公主说到这学馆的去留?宜和城这么多孩子都还待在学馆里,其他最近的学馆要在江那头了,这桥要修还需等待好几个年把……”
陆清洛不知是要被气笑还是赞扬他一心只关注宜和城民生的劲头,琢磨了下词句将真相半藏半说:“放心,我会待在宜和的,就算哪日回长安,天家也会安排好接手的夫子。”
张县令放心地点头。
他心不坏,只是一心扑在宜和城上,其他都排在次要的了。
批文下来后没几日,工部里派下的能工巧匠也来到宜和城。
学生们早早听到消息,一个个在位置上扭动着不肯静下心。寻思着机会难得,自己也好奇古代如何建桥,陆清洛干脆带他们去江边观察建桥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