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之后,曾经平静的深林变得一塌糊涂,到处都是被冲击断裂的树木和残枝,褐色的泥土将空地上晾晒的药材弄得脏兮兮的,而唯一站着的人,也似乎面容苍白而憔悴。
见此,飞云推开门,连忙跑了过去。
但当飞云走到他面前之时,他又立刻下定了决心。
“我要去带回素姬。”
少年人的话坚定不移,仿佛其中充满了一种飞云如今难以理解的感情。他没有深入思考,同样喊了一声。
“我跟你一起去,月兄!”
月祭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摇头拒绝了飞云的提议。这叫飞云不解,难道月兄还在怀疑他异世之人的身份吗?难道这些日子里的相处还不能代表他的真心吗?
月祭看出了他的神色。
许是想到了素姬,少年那冷漠的脸上也浮现了一丝温和。
他解释道:“并不是因为什么,而是因为他们应该要带素姬前往祭司的神殿处,作为曾经祭司的一员,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带外人进入,以及这个时候你的生命安全我无法保证,所以我希望你——”
“可素姬姐姐也帮了我很多事,月兄,我也想为你们出一份力!”
月祭的解释让飞云平静了不少,但内心深处却仍然为此而跃动。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眸,那双眼正如内心般坚定,此时此刻甚至叫那天上的太阳都黯淡了一瞬,不同于素姬那温柔得普照世人的美好,少年人为自己喜欢的人付出的坚持足以让面前人动容。
“谢谢。”
月祭扬起一抹久违的笑容,他伸出手,手痒地摸了摸飞云的头。毛茸茸的,的确很好摸。
“有你这份心意就好了。如果可以,能请你帮姐姐照料好她之前那些栽种的菜苗,还有不久后准备从山下村子里接来的小狗和猫儿,如果姐姐回来后发现一切都变了,会很失望。”
“可以吗?”
“好。”
飞云答应了,他准备投身自己的战场。战斗非他所长,这种时候也只能相信月祭的力量,依照之前所看,即使他不相信,却也知道月祭会为了救出素姬而竭尽全力。
但叫飞云绝没有想到的是,半年后,月祭不但将素姬带了回来,还带来了一个意外的小生命。
素姬怀孕了,是月祭的孩子。
这个小生命才刚刚在素姬的腹中诞生,还未成形。
和月祭他们交谈后,飞云知道了那些他不曾经历的故事。
离开这里后,月祭追踪他们到了一个国家。那个国家的人们并不信仰祭司的神明,从而遭遇了灾厄,之前的星晖本该做这件事,中途却因为月祭一事而临时被大祭司吩咐耽搁了,此番路过神殿之前,星晖要先将祭司的祝福带到。本该不信仰神明的国家和神明的使者,之间果然发生了些摩擦,星晖他们放松了警惕,让月祭得以靠近,可素姬却不愿看见国家的破灭,反而留下来帮了星晖他们一把。这下,月祭也被抓住了。好在到神殿之前,与月祭交好的第七祭司和第六祭司赶来帮忙,混战之中,不慎惊扰了山灵,天灾面前,月祭与素姬又分散。之后得到消息,月祭赶到了收留素姬的歌舞商会,陪她从南到北。某次意外,素姬不幸中招,因此与月祭情意相合,珠胎暗结。
“……唐极他们传信过来说已经说服了大祭司,在第八位祭司出现之前,我可以自由选择留在那里。”
第七祭司唐极,在月祭的口中是个奇人,喜欢女装嗜好甜食的男人;素姬对他第一印象大概是他那好像巨大糖果的法杖,脾气火爆,一见面还没说话就发射火焰冲锋,要不是月祭阻止得及时,他们也不会坐下来好好谈。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朋友,就连敌人内部也似乎不是铁桶一块。水华木年也曾帮过他们。
孩子则是个意外。
素姬比月祭大几岁,但即使如此,他们的年龄也只有二十左右。并不知道合适年纪婚嫁的飞云恭喜了他们,好奇地看向素姬的肚子。
那里孕育了一个全新的生命。
“我可以摸一摸吗?”
“暂时还不行,现在这个时候里面的魂魄还没有稳定下来,我替姐姐拒绝了。”
“阿月。”
祭司自有一番说法,惹得他那心上人轻轻一笑,痴痴地白了他一眼。看着这一幕的飞云感觉自己有点高兴又有点多余。
在这片天地里,月祭与素姬得以相守,而飞云是他们的见证人。然后他们准备了一个简单的婚礼仪式。两人曾在意外结合后便点了蜡烛简陋地拜了天地,礼是有了可不够正式,所以月祭还要再策划一个。他暗地里找到了飞云,给了些银钱叫他去买好酒好菜,自己则联系亲朋好友过来。
别看素姬温柔开朗,实际上她则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月祭知道她不在意这种虚礼。
等到了那一天的前夜,素姬才从自己先来一步的朋友口中知道了月祭那些安排。两人闹了一顿,和好还早,飞云则帮忙安排住宿。
山里没有好条件,幸好这些朋友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一个个手眼通天,能屈能伸。素姬的朋友说自己在树枝上呆一夜好了,就在飞云愣神那会飞走了。
轻功水上漂,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没点亮这本事的飞云只能干瞪眼,回去倒头就睡,迷迷糊糊间第二天就来了。
这绝对是个兵荒马乱的一天。天还没亮,飞云就被月祭喊起来跟素姬他们装点外面的屋子里,什么对联年画,葫芦清茶与糕点。先到的大厨是月祭的朋友,老远从山国来,自带了一大袋的新鲜笋子和特制调料,力气大得一个人就包揽下了灶台的里里外外;接着是写帖的,是个熟人——星晖,跟之前喊打喊杀的样子不同,平常的星晖温和得宛如一株娴静的百合,撩起衣袖,便坐在了写来客帖子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