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扶着他坐起来,“你先喝点这个。”
“谢谢。”流浪者接过酒杯小口啜饮着,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凯撒,“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吗?”
“是的。我看你昏倒在路边就把你带回来了,你是……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吗?”
“不是的!我刚来卡罗琳娜堡不久,有一家玫瑰色招牌的酒馆聘我去……”流浪者在衣物间翻找着什么,一旁的安妮终于想起来记忆的疏漏,“对的!爸爸是和我说过,他请了一位很有名的吟游诗人,他说过你会带着一个很大的绒布盒子过来。”
“是的,这里面是我的乐器。”吟游诗人停下翻找的动作,拍了拍怀中的绒布盒子。
“我叫安妮,是这家酒馆老板的女儿,请问您的名字是?”
“我是一个流浪四方的吟游诗人,我不应该拥有归属的土地和名字,如果想要一个称呼的话,请叫我‘诗人’或‘歌手’就好。”
他转头看向凯撒,“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凯撒愣了愣,“我叫绪兰·凯撒,叫我凯撒就好。”
“谢谢你救了我。凯撒,命运总算给予了我正确的指引。”
他看着凯撒笑了笑,滚烫的壁炉里突然炸开一朵火花,温柔的眉眼间有某个熟悉的影子。
“嘿歌手,今晚你可以给我们唱一曲吗?”
“你来了,老板承诺的舞会是不是也不远了?”
酒馆里不少顾客围了上来,热情奔放的北地人民从不错过任何一个新奇的事物。
“如果老板愿意今天就付我薪水,我很乐意为大家吟唱一曲。”
凯撒皱起了眉,明明诗人刚从冬日的死神镰刀下脱离,他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巧好此时一队佣兵推开了酒馆的大门,一列暗红色的轻甲在火焰的映照下显出玫瑰与藤蔓的纹章,缠绕在臂甲上的酒红色方巾低调又难引注目。
“嘿,凯撒,安妮,好久不见。”
他们在打过招呼后径直走到角落无人的圆桌旁坐下,两根粗壮的石柱将此处和热闹的氛围隔开,缺少了壁炉与灯火的照亮,玫瑰与秘密都被阴暗所掩藏。
凯撒和安妮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安妮心领神会走到酒馆门外,挂上了打烊的牌子,凯撒则负责扫去众人的兴致。
“今天就先让诗人先生好好休息吧,况且我们也快打烊了,恐怕只能明天再好好招待大家了。”
“怎么回事?!月亮才刚刚升起来,你们就要打烊了?!”
“酒窖里的桶装酒突然打不开了,今晚请了人来修,明天请大家免费喝一杯算作补偿吧。”
听到有免费的酒喝,酒鬼们就在一片欢呼声中忘记了之前的不满,酒馆中的欢闹又登上一个新的台阶,在无人注目的角落,系着酒红色方巾的佣兵们向着人群中的凯撒举杯致意。
18
吹灭煤油灯的火光,关上酒馆厚重的大门,给楼上的帮工和新来的诗人施展沉睡魔法,黑夜静悄悄地压下来,隔绝了一切窥探与外泄的可能,隐秘的血腥计谋就在此处滋生。
凯撒和狼狗靠在最边缘的墙角,伪装下的绿色眼睛亮着一点光,默默观察着酒馆内拥挤的百来号人,这群人平常分三波在北地各处和卡罗琳娜堡之间流转,隐匿于完全不同的职业与阶层之间,而当“断喉者”需要筹备下一次刺杀时,只要一个信号他们就能同时出现在这个不起眼的酒馆内——无论见过多少次,凯撒还是会佩服安东尼奥的调度安排与领导力。
暗红轻甲的佣兵们是人群的核心,在他们的簇拥中安东尼奥和安妮的红发格外显眼,前者清了清嗓子:“诸君,好久不见。”
回应他的是整齐划一的靠脚声,以及敬礼时手指擦过衣物与空气的摩擦声。靠墙的角落里,凯撒和狼狗一同打了一个哈欠。
没有过多的问候,安东尼奥直接切入正题,“这一次的目标是我手中画像上的这位伯爵,目前在郊外的城堡中养老,他是一名B级哨兵,家族世代守卫在卡罗琳娜堡的城墙上,他本人也曾跟随前代北地大公平复叛乱,实力方面不容小觑。这一次行动由安妮主负责……”
狼狗靠在凯撒的腿上睡着了,像是为了弥补体力的流失,近来它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有时候几乎一整天都在睡觉,凯撒也宠溺它,听到自己的名字在支援组之后,抱着狼狗在隐身魔法的掩护下悄悄上了楼。
乌云遮盖月亮,星光照耀世间,在这一轮的明暗厮杀中,是星星暂时居于高位。凯撒轻抚着熟睡中的狼狗,软乎乎的肚皮下有一块空洞,戳下去能戳进两个指节——凯撒以为是那杆长矛留下的伤口。
思绪刚刚沉下去,又被走廊上熟悉的脚步声唤起,凯撒打开房门截住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先生,我有问题要问您。”
独身一人的安东尼奥停下脚步,“您请说。”
“您为什么会选择这次的刺杀对象?”
“因为他是这块土地改革道路上最顽固的一根刺。”
“但他反对海港的建设不是吗?我们杀的,不都是海港的支持者吗?”
“您在说什么呢?”安东尼奥笑了笑,“我们的行动和政治毫无关系,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
凯撒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出多少真诚与撒谎的痕迹,于是换了个问题,“目标是一位B级哨兵,只派安妮和三名C级哨兵去是不是太草率了?”
等级之间的鸿沟是难以逾越的,越往上越难差距越大,C级哨兵或许是有着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实力,拥有众人的仰慕与赞颂,但B级哨兵才是诗歌传颂中遥不可及的英雄,抛去全国仅有的几位A级哨兵不谈,他们是左右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
“他很早就已经老去。安妮也是B级向导,她也并非第一次执行任务,况且,还有您的支援。”
“如果您愿意拿出那本黄金魔法书,这次行动根本不值一提。”
凯撒垂下了眼,黄金魔法书像他生命中转瞬即逝的奇迹,他隐约知道那是什么,他本以为在血脉中缺失的一切都将在那一刻回归,可它告诉自己:“还不是时候。”
他转身走进了门内,“我对您的指示没有任何异议,团长大人,如果您是真的希望行动成功的话……也希望这次行动结束后,您能依照契约让我离开‘断喉者’。”
这一次行动是第三次,如果成功,也将会是他的最后一次。
“理当如此。”
安东尼奥目送着凯撒关上了门,对着房间内无声地弯腰行礼,挽着发丝的酒红色丝带垂下来,末端压印的玫瑰纹章难引瞩目。